“知道啦,就你功勞大,快走吧。”朝次郎不願意讓大姐多表功,拖著女兒就往宴席上去,“爸爸這次沒來遲吧?還帶了禮物過來哦,首領在哪呢,我要謝謝他願意讓我們參加圓月宴會。”
和八原的首領大妖打過招呼,鬱理一家就能入席落座了。
“鬱理姐,這裡!”一張靠核心位的桌上,夏目揮著手示意位置在這邊。
三人剛坐下沒多久,宴會便正式開始。
場中心特意空出來的一塊土地上,有藝術功底強的大小妖怪奏樂起舞助興,伴隨著空氣裡四處彌漫的菜香和酒香,場麵十分的熱鬨。
“哦豁,本以為你失憶了廚藝會退步很多,沒想到也不賴嘛!”又清空了一張盤子,夜一隨意抹了一下嘴,明顯意猶未儘,所以又拿了一盤繼續開吃。
“那是,我家小鬱理什麼時候做飯不好吃了?”爸爸一臉得瑟,但嘴上同樣沒停,“果然還是靈異食材滋味更好,同樣的做法比普通的食材硬是美味了不隻一個檔次。不怪小鬱理你們總喜歡追求更高級的食材。”
“就是說啊,這些食材都超棒的爸爸!”鬱理也是點頭附和,“昨晚我看到的時候都驚呆了,簡直比我見過的頂級食材品質還要好,我差一點就能睡在這些食材上了!”
“睡食材就算啦,小心感冒。”親爸隻關心這個,“對了,你這是把家裡的那些刀全帶來了嗎?怎麼感覺比以前又多了些啊?”
死神的眼力好,隨意清點了一下人數就發現付喪神的數量不對。
“那我不知道。”鬱理回得更直白,她也在積極享受著這些靈食料理,“我失憶了。”
這話沒毛病。所以朝次郎乾脆也不問了。
鬱理原本以為自己後頭的任務就是埋頭苦吃就行,結果等到有妖怪端著酒杯上來敬酒後頓時就慌了。
“星宮大師,我敬您一杯!今晚的宴席料理真的太棒了,自從您的神魔食肆停業我可是饞了好久,今天終於能美美飽餐一頓,我簡直能感動到落淚。請!”
上述的意思可以翻來覆去用各種語句再重新表達一次,核心思想還是“來,乾!”
好在鬱理現在不是一個人,剛麵露為難,旁邊突然響起一陣笑聲:“呣哈哈哈哈,喝酒的話不要為難人家的主公喲,她年紀還小,由我這個近侍代她也是一樣的。”
豪放豔麗的大太刀不知何時離席走到她身後,正是她的今日近侍,不過因為白天個個都在忙反而沒人在意這個。
“次郎君……”鬱理仰起頭看著他喃喃,就見他揚著酒杯朝她笑了一下,再放了一個電眼後就跟那些敬酒妖們對乾了起來。
比喝酒什麼的,作為本丸三大酒鬼……哦,不動行光極化戒酒後就剩兩大酒鬼了。作為兩大酒鬼之一,次郎太刀喝酒可從來沒認輸過。
作女性打扮的他妖豔美麗的同時也帶著男子應有的豪爽,在月色與燈火的映照下,仰頭喝酒的姿態也是分外撩人,自然而然的將天性跳脫的妖怪們給吸引走了注意力。
不隻是他,原本坐在自己席位上的古刀劍們也有不少離場,去找了場中其他喜歡找人喝酒的妖怪們,很快就和對方打成一片。
終於不再被盯著的鬱理悄悄鬆了口氣,這時就聽見身旁的爸爸突然小小的哼了一聲:“還算能乾,沒白養。”
隨後就被姑姑斜了一眼:“是很能乾!你夠不著人的時候,都是他們在照顧鬱理好嘛。大方點頭承認一下也不會死。”
被懟了的老父親頓時一臉悻悻,扁著嘴一句話也沒說出口。
在旁邊聽著的鬱理將捧著的茶湯又往嘴邊移了移,怕自己的偷笑被老爸給看到。
突然,一片帶著微光的淡粉花瓣落進了她的湯碗。
“櫻花?”鬱理一愣,“這山上有櫻花樹嗎?之前白天完全沒有看……”
下意識的抬頭,就看見中心處原本隻是表演舞台的空地不知何時竟然憑空長出了一顆巨大的古櫻樹。
龐大的枝冠向四麵撐開,也讓上麵不斷盛開的櫻花冠如堆雪般盈滿枝頭,幾乎要將下方的宴席場都覆蓋過去。最耀眼的是,樹上的每一片花瓣都是發光的熒粉色,在圓月的夜色下尤為壯觀。
“原來如此,是妖力凝結的古櫻幻象呢。”夜一在這時突然開口,“這一招白哉那家夥也會用,隻是從來不肯讓它隻有觀賞性就是。”
“作為壓軸的助興節目很不錯了。”朝次郎也是點頭,“相當風雅啊。”
聽到老爸說到風雅這個詞,鬱理不由轉起腦袋去搜尋本丸裡某個動不動就把這詞掛在嘴邊的某刃。
果然,看到他時這位二代兼定正和一個灰色長發的太刀站在一起,文刀組對著夜櫻就是一頓俳句輸出。
趕緊把視線轉移,她就看見文刀組不遠處的天下五劍和平安刀一桌,這些刃離中心圓也近,仰頭望著不時隨風飄落的櫻花也是一臉愉悅說說笑笑。
最活潑的短刀們早就離了席,直接去了樹冠底下仰頭看花。
也不隻是他們,不少妖怪們也是如此,有的還伸手去接掉落的花瓣。
賞櫻,總是永恒不變的浪漫。
櫻花紛飛,有如粉雪,樹冠下,每張臉都帶著愉快的笑容。
鬱理怔怔看著眼前的一幕,不知怎的心頭就有些異樣。
手腕在這時被人抓住輕輕拉起,鬱理抬頭,是堂弟近在眼前的笑臉:“鬱理姐,要過去看看嗎?”
他指著前麵的櫻花樹,樹乾下已經有很多賓客都圍在那裡了。
鬱理順著他的力道慢吞吞起身,坐在她另一邊的朝次郎和夜一也站了起來:“要去就都一起,說起來我都有好多年沒和女兒一起賞櫻了。”
“你也沒和我跟夕四郎一起賞過櫻好麼。”大姐的吐槽如期而至,“你結婚後是什麼樣我是沒見過,但你婚前什麼樣我很清楚,能在櫻樹底下老實坐一會兒就是好事了。”
鬱理被長輩們的對話給逗笑起來,想說點什麼時,前方櫻樹下有人朝她揮手。
“主人!”黑發紅眸和藍發藍眸的少年付喪神就站在那裡,“主人快過來啊!”
這對衝田組的打刀向她笑得燦爛之際,有鎂光燈閃爍了一下,也把他們嚇了一跳。
是陸奧守吉行拿著相機在到處拍拍拍,他甚至還朝著鬱理四人拍了一張,之後才放下也向她揮手:“喲,主人,這棵櫻樹真的很了不得啊,我們在樹底下拍張合照怎麼樣?”
這個提議得到了很多刀劍的響應,就在下麵的短刀已經開始聚集排隊擺好集體照造型了。
“不好意思!”女妖丙和首領三筱這時也舉手插話,“拍照的話也能帶上我們嗎?”
“當然沒問題的呀!”土佐刀爽朗一笑,“不過要等我們和主人的合照拍好才行的。”
丙他們當然沒有異議,退開到一邊讓出供拍照的足夠距離後便轉頭看向了鬱理的方向。
首領如此,底下的小妖們當然也是跟著照做。
而本就隸屬於鬱理的刀劍們更是早就等著他們的主人了,大合照逐漸在花樹下集結。
落英之中,鬱理看向一麵,是談笑著聚集在一起的刀劍付喪神,與她的視線交彙都會露出笑容;她又看向另一邊,是長相奇怪卻又可愛的八原妖怪們,連向她打招呼的方式都是五花八門古靈精怪。
於是她又收回視線看向身旁,左手邊堂弟正對她微笑,右手邊父親剛剛又跟拌了一句嘴,但眼睛卻是盯著她的頭頂,然後伸手拿下了落在發間的一片花瓣:“好了,爸爸可沒弄亂你的發型哦。”
這是她小時候讓爸爸整理頭發時常聽到的一句話,並且十次裡有五次事後都會遭到埋怨。
不經意的童年回憶讓鬱理忍不住想笑出聲,結果剛彎起眉眼,一串眼淚突然從眼眶滑落出去。
“啊咧?”
鬱理下意識抬手一抹,又是一行淚珠滾落。
“為,為什麼?”
淚水越來越多,嚇到的不隻是鬱理自己,周圍的人也跟著驚慌。
“鬱理姐?”/“小鬱理?”身旁的人全都變了臉圍了上來,“是身體哪裡不舒服嗎?”
“我,我不知道啊。”用手背不停地擦著眼淚,鬱理自己也很迷惑,“我明明很高興的,剛剛還想要笑的,但是為什麼……眼淚怎麼都停不下來?”
努力眨動眼睛讓視線不要被模糊,她抬頭環視眼前熱鬨的場麵,臉上卻滿是茫然。
“明明那麼開心,大家都陪著我,這個宴會我很享受很滿足。可為什麼心裡酸酸脹脹突然就難過起來?好像這裡破了洞在漏風一樣,就突然覺得好難受啊……!為什麼?”
夏目渾身一震,他不由自主抬頭望向了對麵的四楓院朝次郎,堂姐的父親此時表情是和他一樣的恍然中,還又添了幾分愧疚和痛楚。
為什麼會在這麼輕鬆愉快甚至美滿的環境下毫無征兆的想哭?
因為這裡站著的都是堂姐曾經缺失掉也最渴望的東西啊。
無憂無慮的少年時代突然天人永隔的父親,差點讓她喪命懼怕到一度深居簡出躲避的妖怪們,還有一直陪伴著她卻儘數折碎在眼前刀劍付喪神……這些都是她曾經丟失掉的重要寶物乃至心上的裂痕。
雖然失憶讓她看似忘掉了從前的所有痛苦,但事實上它們從來都沒消失過。
現在這些寶物在偶然間全聚集在了一起,又怎麼可能不引動心底的波瀾,以至於潛意識裡釋放出真正的情緒。
又開心同時又難過,能理解這份心情的除了他這個同類以外,還有……
“鬱理。”伴隨著一聲低沉的呼喚,有著古銅膚色的黑衣死神上前伸手將女兒抱進懷裡,“對不起。”
“……爸爸?”突然被爸爸抱住,鬱理還有些懵。
可聽到女兒疑惑的叫喚,死神的聲音卻是顫得更加厲害:“對不起,鬱理,對不起……”
父親的懷抱和他沙啞的語調一樣同樣帶著輕顫,從中傳遞出來的情緒就像會傳染一樣,讓還在為自身異常而疑惑的鬱理忽然也越發難過起來。
“……爸……嗚……爸爸……嗚嗚爸爸,爸爸!嗚嗚哇啊啊——”
明明不懂是為什麼,巨大的委屈感卻排山倒海,像是決堤的洪水般從心底傾巢而出,要發泄出去。
鬱理再沒能克製住這份情感,她揪緊父親的衣服一遍遍叫喚著,像小孩子一樣躲在他的臂彎裡大聲嚎啕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