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屋外,天空中一道道電閃雷鳴,昭示著一場大雨即將到來。
在第一滴雨滴砸在田地上的時候,沒等趙桂枝主動問,蘇剛山就先開口,解釋起了自己今天特意請假回來的原因,還有關於再婚的事……
關於這事,還要從市機械廠要從他們縣機械分廠提拔人才的事情說起。
蘇剛山所在的縣機械廠是以農業為主要經濟來源的花陽縣裡,唯一的工業力量,但工廠的性質卻是屬於市機械一廠的分廠,主要負責的也隻是機械零部件的生產、加工。
為培養人才,也是為了鼓勵下邊分廠工人能夠積極工作,為廠子做貢獻,市機械廠在上個月給廠裡發來了通知,說要在和分廠進行人才對調,由總廠這邊派過去兩個技術過硬的老技術工過去幫助分廠提高生產的質與量,同時分廠也選出兩個學習能力較強的人去到總廠進行學習工作,為期半年。
這個通知一下達,可謂是一石驚起千層浪。
所謂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能在機械廠吃公家飯的工人們自然不傻,知道這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自然是都躍躍欲試,為爭取名額,也都開始暗中較勁起來。
蘇剛山對這事是沒啥想法。他對現在的生活很滿意,根本就沒想過爭取這次機會,滿心想著的,都是給閨女尋摸工作的事情。
可有些事,不是你不想爭,被人就會不拿你當做假想敵。
月初的時候,在市機械廠派人過來突擊檢查他們廠生產質量的過程中,過來檢查的領導同誌卻無意中看到了當時正在教徒弟的蘇剛山,見他長得精神,又做事認真,便隨口誇了兩句。
所謂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這一誇,就被人給聽進了心裡去。
這個“有心人”也是廠裡頭的技術工,名叫趙大誌。
趙大誌這人技術能力挺強,歲數也年輕,才剛三十出頭,正是意氣風發的時候,再加上他爹媽也是廠裡的工人,一個管生產,一個管後勤的,趙大誌便早在廠裡麵得到通知的時候,就將去市機械廠的名額視為囊中之物。
原本他也沒把蘇剛山當回事,可市機械廠過來的領導誇獎蘇剛山的事,讓他這心裡莫名有些打鼓,尤其是自己盯上的那個廠委的名額成了廠長侄子囊中之物以後,他就忍不住急躁了起來。
趙大誌清楚,工會的辦公室主任是和蘇剛山同一個老家的兄弟,他擔心僅剩的一個名額會歸蘇剛山,便動了點歪心思,想要‘刨根問底’一番,從蘇剛山的家庭成分上入手。
“我打聽過了,趙大誌他媳婦娘家的舅舅在革委會工作,雖然是個管檔案的,但就是因為這個,他才能托那位娘家舅舅把咱家的底細查清楚。本來也沒啥事,但也不知道為啥那檔案裡麵竟然還有梅子她爸媽的情況。娘您也知道,梅子她爹媽當年雖然隻能算是個富農,但架不住這富農也是算在‘黑五類’裡麵……”
蘇剛山話裡提到的梅子,就是蘇曼的親媽,周青梅。
而在涉及到關於梅子娘家成分相關的話題時,趙桂枝自然也明白兒子口中所說的這個拿他當競爭者的趙大誌是想乾啥了。
趙桂枝一拍桌子,怒道:“這小子是想借題發揮,整咱們家啊!”
“娘您彆激動,現在這也隻是我的一個猜測。隻是這幾天,廠裡頭對於選拔去市機械廠人選問題,鬨得是越發激烈了起來,那小子總故意跑我這說點似是而非的話,廠裡麵現在也有點風聲了……”
蘇剛山猶豫著說道:“昨天樹茂也特意找我說這事。您也知道,樹茂現在在工會當主任,從前他姥還活著的時候,咱兩家關係就不錯,這些年我倆一個廠子上班沒斷了聯係,他也一直都對我挺關照的。再婚這事,也是他覺得能夠一勞永逸的法子。不光是不用擔心趙大誌給咱舉報,以後也能防著再有其他人跟背後下黑手,給咱家扣帽子。”
聽到這裡,趙桂枝明白了為啥兒子會在單身了快二十年的今天,突然就提起再婚的事情了。
她心裡明白,如果想要一勞永逸,在這個敏感的時期中平安度日,那麼最好的辦法就是兒子說的辦法。隻要蘇剛山再婚,就能將關於當年的事情徹底隱瞞住,像是從前她和老伴蘇老七還年輕時,經曆過的敵方的啞炮一樣,再沒有半點可傷人的把柄。
可是……
“可是山娃子,娘覺得你不能因為這個理由就去再婚。首先得是你自己想再婚,其次也得人女同誌願意在這種情況下和你結婚才行。”趙桂枝說道,“還有,咱家攏共就三口人,你是當爹的,我是當奶的,咱作為長輩也不能就瞞著小曼一個人,更彆說這事也根本瞞不住。所以,我們必須要告訴小曼這件事,她也是大姑娘了,也應該進來聽聽,說說她的想法。”
趙桂枝雖是農村出身,也沒接受過太多的文化教育,但早年曾跟著丈夫,跟著大部隊一起走南闖北多年的經曆,讓她擁有了大多數同齡人所沒有的,更開闊的眼界與思想,堅強的意誌和智慧,以及不輸於任何人的果敢。
所以,在打定主以後,她也沒管蘇剛山還在猶豫著是否要將這件事情告知蘇曼,讓閨女也跟著一起麵對如此情況發愁的情緒,直接將蘇曼喊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