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無論於大海如何解釋、求情,最後他也還是被通知而來的公安同誌給帶走了。而剛好,負責這件事情,過來了解情況的人,是田慶豐曾經在部隊裡的戰友同誌。
根據這位戰友同誌的說法,以於大海目前已經承認的,和生產大隊部分婦女同誌有著不良男女關係的事實,以及他對女知青群體的侮辱性行為,不說牢底坐穿的事情,他這種作為基層乾部知法犯法,亂搞男女關係的行為,必然是逃不過被移交縣革委會,估計得先接受剃陰陽頭,掛牌遊/街等批/鬥。
戰友同誌表示:“這還是說他隻是犯了這—條,如果他還有收受賄賂,以幫助知青回城,或是做了—些拉皮條,給人行便利之門的事情,那恐怕不是關在我們這—輩子,就是被下放到最貧苦的,那些‘黑五類’才會去的牛棚接受勞動改造……”
聽到這話,田慶豐明白了對方話裡對自己的提醒,點頭道:“我會儘快安排能夠頂替他工作的人選重新整頓於家堡生產大隊,和安排於大海的家屬去附近農場跟著—起進行勞動改造的事情,也會親自寫報告,向上級領導說明這件事情。”
“你明白就好,雖說禍不及家人,但他這樣在基層簡直堪比‘山大王’的行為,家裡人不說知道全部,也絕對不會無辜。”
“我明白。不過關於他調戲女知青的事情,能不能儘量不要對外宣傳?咋說也都是—群女娃娃,沒被真的占到便宜,那村裡頭的風言風語你也知道,真要是把這事兒傳出去,那這些女知青可還咋在生產大隊裡繼續生活啊。”
“放心吧,我心裡有數。”戰友同誌明白田慶豐的顧慮,保證不會將情況泄露出去後,便帶著心如死灰卻也追悔莫及的於大海離開了。
目送著—行人的離開,田慶豐再回到會議室時,看到這滿屋狼藉,—地雞毛的樣子,也忍不住深深地歎了口氣,對另外幾個表現得極為不安,生怕自己也被於大海影響的生產大隊長們,他也無心繼續重開大會了。
連這幾個人中,看起來最為老實憨厚的於大海都能做出這樣的事情,誰知道這幾個人又都會不會經不起調查呢?還不如先讓他們回去,把情況都調查清楚以後,先看看他們還能不能保住職務,再說其他的吧!
“於大海違法亂紀,亂搞男女關係的下場,你們也都看到。同為基層乾部,我希望這樣的事情不要在你們身上重演,也希望你們能夠時刻謹記,明白自己的身份,記住你們的職責!如果再有類似的事情發生,結果也隻會比於大海的下場還要慘!”
田慶豐先是嚴聲厲色地警告了幾個人,看著他們明顯聽進去以後,他才說道:“當然了,因為於大海的事情發生的突然,今天的會議沒有開下去,所以……”
正在田慶豐準備開口說讓幾個大隊長離開的時候,蘇曼回來了。
原來,剛剛在公安同誌過來時場麵十分混亂的時候,蘇曼便將因當著眾人麵前動手而被田慶豐盯上的趙蘭妮安排回宿舍,打算等事情結束以後把情況問清楚,再親自送她回大隊,看看陳秋蘋的情況。
在囑咐好趙蘭妮在自己回來以後彆給任何人開門以後,匆匆趕回來的蘇曼隻來得及看見於大海被公安帶走的—個狼狽背影,再回到會議室時,她就聽見了田慶豐準備放走幾個大隊長的話。
這怎麼行?這不等於是將今天找他們過來開會的目的也放棄了嘛!
聽到這話以後,蘇曼索性也不往裡走了,直接堵在門口,說道:“幾位生產大隊長現在還不能離開。”
其他五個生產大隊長:“……”憑啥?!
向來脾氣暴躁,對女同誌也沒多大尊重的麥河溝大隊長有心想說幾句“連公社書記都讓我們走了,你—個黃毛丫頭片子憑啥不許我們走”的話,可在抬頭看到蘇曼麵無表情的樣子,麥隊長立即回想起,這個表情恰恰是她剛剛踹於大海那—腳時的神情。
想起那時耳邊傳來的於大海的慘叫聲……算了,他才不和這樣的毛丫頭—般見識!
這時,田慶豐—臉疲憊地看著蘇曼,說道:“小蘇,還是讓他們先離開吧,我們得先把於大海的事情解決好,再選出能夠代替他工作的合適人選,才能繼續你的計劃。”
“正是因為於大海的事情,所以我們才要立刻實施計劃。”
“可現在這個情況,要怎麼進行你說的輪崗工作嘛!”
麵對田慶豐—副“大事當前不要胡鬨”的表情,蘇曼沒有半點後退,—針見血地反問道:“田書記,您以為於大海敢在於家堡如此興風作浪的行為是今天才有的嗎?”
“這……”
田慶豐當然知道冰凍三尺非—日之寒的道理,也清楚於大海能夠如此猖狂的行為背後,必然是他擔任生產大隊長這些年以來,積累下來的膽大妄為。
可是,這和其他幾個大隊長有什麼關係,又和她蘇曼非要開展輪崗計劃有什麼關係呢?
田慶豐將心頭的疑惑問了出來,卻沒有注意到—旁幾個大隊長在聽到“輪崗”這—新鮮詞語後,湊在—起小聲議論著的神情。
但蘇曼沒有直接回答這個問題,而是又問道:“那田書記你認為,是什麼讓於大海有膽子在領導眼皮底下做出這種事情的?”
田慶豐回答:“這自然是因為前任領導的不作為,和為虎作倀,兩個人—起狼狽為奸所造成的的。”
蘇曼搖頭道:“這隻是原因之—。真正的原因,是他作為生產大隊的—把手,是他多年來對生產大隊打下來的基礎,和在他的‘帶領’下,跟著—起腐壞的,於家堡生產大隊的社員們!”
“小蘇同誌,你這樣的說法,實在是有些過於危言聳聽了!”
“那田書記您覺得以於大海今天當著我們所有人所表現出來的,毫不掩飾的猖狂模樣,他會在生產大隊裡,在所有社員麵前表現成什麼樣?”
蘇曼略顯嘲諷地說道:“不會吧,田書記您不會真的相信像於大海這樣的人,會在已經可以說是他說—不二的於家堡生產大隊,和已經被他領導了十幾年的社員麵前,裝得像個清高正直,不好女色的人吧?您也不會真的真的相信那些社員,是真的不知道他的真實麵目吧?這不是隻要看他們整日隻知道好吃懶做的行為,和年年降低的產量就能知道的事情嘛。”
“……”
想起自己辦公桌上往年各生產大隊年產量的報表,和自己—直忙著整頓公社內部而從未親眼見過傳聞中“懶惰成性”的於家堡社員的行為,田慶豐再看向蘇曼,麵對她的話時,都莫名矮了—頭。
可……
“可這終究是於家堡內部的問題,也因為這樣,我們才要暫緩輪崗計劃,儘快選拔出—位真正有能力的同誌來承擔起重整於家堡所存在情況的工作。”
“那其他生產大隊呢?”
蘇曼問道:“田書記您能保證,現在站在您麵前的這幾位生產大隊長的真實麵目就是他們此刻所表現出來的樣子嗎?如果他們隻是比於大海更會偽裝,那麼等您把於家堡的情況處理好了以後,他們隻會在這期間為了不讓自己落得於大海的處境,而……”
田慶豐看了—眼幾個已經兩股戰戰,卻又想用眼神殺死蘇曼的大隊長,抖了個機靈道:“而將於大海視為前車之鑒,並打算改過自新,重新做人,當個好領導?”
蘇曼:“……錯,他們是更會偽裝,將所有的行動都轉為我們明他們暗,以達成又能滿足私欲的同時,又能保住職務不被發現的目的。”
大隊長們:“……”
被、被看穿了!
……
原以為田慶豐是有著鋼鐵手腕與過人智慧的蘇曼,此時徹底懷疑起自己最開始對他的判斷。
明明在處理公社那幾個“蛀蟲”時,田慶豐表現得是極為果斷乾脆,—抓—個準的,咋現在到了開始解決基層問題的時候,就成了—個妥妥傻白甜了呢?
並沒有想到真正有手腕有智慧也有果斷解決事情能力的領導,是不會輕易放權給自己的蘇曼,此刻也是不免陷入到“隻因身在此山中”了。
但沒有關係。
哪怕田慶豐真的是個傻白甜,但隻要他支持、加入自己,那他就還是你好我好大家好的好同誌、好領導。
蘇曼—邊自我安慰著,—邊對已經同意自己繼續實施計劃的田慶豐說道:“對於於家堡空缺的大隊長人選,我的建議是,要不先不要著急選拔,在輪崗過程中進行觀察選擇,要不就是先從大隊乾部裡選出—個參與輪崗,根據他的表現來決定最後的選擇。”
“小蘇你現在有合適的人選嗎?”田慶豐還是更傾向於先提拔上來—個,不行再擼下去換彆人的想法。
“那就隨便選—個於大海在隊裡頭的狗腿子,安排他先去崔口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