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這個年代,在宣傳部上班的乾事大概可以分為兩種。
一種是愛端架子,搞儀式感,也愛拔尖搶上出風頭的“人來瘋”;
一種是沉默寡言,伏案疾書,還能夠得到領導看重的“筆杆子”。
顯然,蘇曼請來的這幾位扛著相機裡竄外挑的同誌不是“筆杆子”而是……
宣傳部的“人來瘋”乾事們:“田書記,麻煩您再換一個姿勢,脖子上最好再掛條毛巾……對了,誰帶水壺了?能不能給田書記鬢角處撣點水,製造出一種辛勤汗水流下來的感覺!”
身不由己的田慶豐書記:“……”
幾個人你一言我一語地說著各自的拍攝想法,頗有種在未來八十年代將會紅遍全國的小品搭檔二人組那部經典的《拍電影》小品中的對話與要求。
田慶豐則是僵硬地拿著手裡的鏟子,在對麵宣傳部同誌的要求下,他既要保持臉上充滿希望的笑容,還要保證拿著鏟子挖土的動作中要帶有農民的樸素。
這讓艱苦樸素了近五十年,從來沒有乾過弄虛作假的事情,也不懂啥叫作秀的田慶豐心裡苦極了。他就知道,能讓蘇曼都放棄的出風頭的事情,一定不是好事!不然的話,這種事情又哪裡會輪得上他這個可憐無助又弱小的書記!
想到這裡,田慶豐忍不住抱著渺茫的希望看向蘇曼,試圖用眼神打動對方,讓她能夠前來解救自己。
但有一句話說得好啊。
——死道友不死貧道。
在之前請這幾個人吃飯的時候,就已經感受到了這幾個人“說風就是雨”性格的蘇曼可不想在這個時候湊上去,再被這幾個之前就對她形象和工作事跡有所好奇,十分想要采訪她的人盯上。
雖然按照蘇曼想法,在磚窯建成以後,和正式投入生產,並燒出第一批磚時還會再請這幾個人來拍照記錄,到時候歸納總結磚窯的工作,直接來個“一鳴驚人”的對外宣傳的計劃內容中,她作為極力促進磚窯建成的創始人,是必然是要發言講話拍照的,但……
蘇曼看著田慶豐一動不敢動,笑得整張臉都僵硬的樣子,覺得自己還是能躲一時是一時吧!
為此,在看到田慶豐投過來的求助的目光時,蘇曼也隻能故□□莫能助地聳了聳肩,十分沒有上下級同事感情地扭過了頭,仿佛她隻是路過這裡看風景。
田慶豐:你的良心不會痛嗎?!
……
但實際上,拍照擺pose這種事情雖多少是有些作秀的含義在其中,但這樣搞噱頭的根本目的,也是為了能讓麥稈公社跟領導麵前占據多一些的目光,好能夠得到新來的縣長的支持,方便他們在未來擴大經營,多多造福當地百姓罷了。
田慶豐正是因為清楚蘇曼這樣做的目的是為了更好的發展,而非滿足私欲,所以他才會如此配合。隻是向來務實的他沒有過這樣被指揮著擺姿勢,隻為了上鏡能更好看的事情,才會使他整個人看上去格外得不適應。
尤其是在這年頭,照相機這玩意對於淳樸的基層領導,和樸實的基層老百姓而言,都是聽說過卻沒見過的稀罕玩意兒。大夥都知道縣裡頭有照相館,可拍一張照片的價格也不是他們能承擔得起的。所以,誰都沒真的見過相機,也都沒真的被人用相機拍過一張照片。
彆說田慶豐表情僵硬,不知所措了,就是旁邊等著這幾個人給田慶豐拍完照片後,跟著一起過來正式開工搭磚窯的社員們也都是手腳不知該怎麼放好了。
正在眾人又好奇又膽怯地看著宣傳部乾事手裡的照相機時,拿著相機的那個人就朝他們幾個人招了招手,十分客氣地說道:“幾位同誌,你們也過來一起拍一張吧!不用刻意擺什麼姿勢,你們隻要低頭乾活兒,將咱們農民階層的踏實肯乾表現出來就行!”
眾人:!!!
這話一說出來,施工現場就又多出了十幾個跟田慶豐一樣的“木頭樁子”了。
……
正在蘇曼帶著幾分幸災樂禍的心情,看著田慶豐和那幾個大隊長,還有被喊過來幫忙的社員束手束腳,渾身僵硬得好像剛出土的木乃伊一樣的表現而努力憋笑的時候,喬黎明過來了。
“小蘇主任——”
“喬知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