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夢?”
風四娘的視線從沐清瑤的頭上轉到腳下, 又從腳下轉到頭上。
沐清瑤:?
“看啥呢,我是猴嗎?”沐清瑤無語道。
風四娘噗嗤一笑:“你可比猴好看多了。”
“那是必須的。”沐清瑤剛露出個笑容,隨即後知後覺的一拍腦門, 跟猴比美, 她有什麼可得意的。
“都是你亂打岔。”沐清瑤衝風四娘做了個鬼臉,問道:“你看我做什麼?”
風四娘一手環胸, 一手托著下巴, 笑道:“老實說, 你是不是被逐出師門了。你可以說實話, 我保證不笑你。”
“你才被逐出師門了呢!”沐清瑤白了她一眼:“師父對我再滿意不過了。”
風四娘嘖嘖稱奇:“聽到‘做夢’這麼個答案, 千麵公子竟還沒將你逐出師門, 可見人年紀大了之後, 性情上確實變了許多。”
沐清瑤好似抓到了大把柄,指著她叫道:“敢說我師父的壞話,你得慶幸師父沒跟來, 不然聽到你說他年紀大,你肯定沒有好果子吃。”
“何況, 我實話實說, 他生什麼氣。”
沐清瑤也說不清什麼時候起, 她時不時的會做著同一個夢。
夢中的她個頭還沒桌子腿高, 她穿著一身慘白慘白, 好似病號服一樣的衣服,站在一個背景虛化的地方, 在她的四周橫七豎八的躺了十幾個人。雖然, 她一直看不清那些人的長相,但她就是知道這些倒在地上的人並非昏迷,而是全部都死了。
至於殺他們的凶手……
每次從睡夢中驚醒, 沐清瑤的腦海中會都不停的回蕩著一個聲音:是你,是你,是你殺了所有人……
“清瑤,清瑤。”
沐清打了個激靈下意識的嗯了一聲。
“想什麼呢?”風四娘問道。
沐清瑤扯了扯嘴角,轉移話題:“你說今個我穿什麼好呢?”
風四娘隻是隨口問問,沐清瑤回不回答,她也不在意。反而看到沐清瑤手忙腳亂的翻出兩三身衣裙後,詫異道:“不是說好了就穿昨日買的那身新衣服嗎!”
“對偶。”沐清瑤停住挑選衣服的動作,傻愣愣的與風四娘對視:“我忘了。”
風四娘看著她迷迷糊糊的樣子,忍不住笑道:“你今天怎麼總是魂遊太虛?”
沐清瑤掩飾的揉揉眼睛,打了個哈欠:“第一次在這裡過七夕,有點太興奮了。”
距離參加完林詩音的婚禮已經過去七八天的時間,除去花在回程路上的那兩天,今日可不就到了乞巧節。
沐清瑤也不算隨便找了個借口,她的確是第一次參加古代的乞巧節,因此心情一直很亢奮。她還打算帶上常曦,晚上燈火昏暗,不仔細看的話,沒人能分辨出一隻寵物鳥是真鳥還是假鳥。
帶上常曦的目的是它的雙眼就是高清微型攝像機,無需沐清瑤操控,它就可以在天上飛來飛去,十分適合記錄下這節日場景。
為了完美的渡過這古代的第一個盛大節日。昨日,沐清瑤就拉著風四娘開始了準備工作。
(風四娘嗬嗬:我看你就是借故買買買。)
先去成衣鋪提衣服。
霓裳坊是江南有名的成衣鋪子,還是連鎖店呢。沐清瑤自來到衍朝後,就一直在他家定製服裝。可昨天去拿做好的衣服時,她卻一眼相中了一身鸚哥綠繡竹紋的交領襦裙。
麒麟紅作千金直,鸚鵡綠隨雙玉乾。1
這種顏色似鸚哥羽毛,明亮,黃綠中又透著一抹藍,因著飽和度極高,所以在這個時代並不容易調色,極為少見。
掌櫃眼力勁好,一見沐清瑤的眼睛不離這身襦裙,就湊到她麵前滔滔不絕。先誇沐清瑤有眼光,又說這種顏色的布料,她廢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搶到兩匹。整個蘇州府,除了她家外,再找不到相同的布料。
因著太過稀少,她沒有單賣布料,而是直接做出了三身衣服。這三身衣服款式雖然一樣,但細微處還是略有不同,因而也算是獨一無二的限量款。
更重要的是三身衣服如今已經賣出去了兩身,唯剩這最後一身,就問沐清瑤要不要吧。
沐清瑤:饑餓營銷算是被她玩的明明白白。
物以稀為貴,沐清瑤心知肚明,它的價格肯定低不了。
一問,果然。相同材質的布料,這一身的價格足以買其他三身衣服了。不過,千金難買心頭好,沐清瑤不差錢,自然是當場拍下。
隨後,兩人又去了銀樓。買了幾件搭配裙子的首飾。
轉回現在。
換好衣服,化好妝,沐清瑤看看時間,詫異道:“都這個時候了,蔡娘子怎麼還沒到。”
話音剛落,門外就傳來敲門聲。
“這不來了。”風四娘默默的看向沐清瑤。
後者滋滋牙齒很是無語:還真是說曹操曹操到。
不過,她嘴硬道:“還不一定就是蔡娘子呢。”
有外人時,常曦不會幫著開門。沐清瑤親自過去,打開門一看,臉頓時訕訕的,還真是蔡娘子啊。
若問沐清瑤來到衍朝後,最頭疼的是什麼,莫過於梳頭了。這個梳頭可不是簡單的挽個發髻,或是梳個公主頭、馬尾辮什麼的。
古代的衣服雖然繁瑣,但繁瑣隻代表難穿,不代表穿不上。而梳出各種好看的造型卻把沐清瑤難的不行。
富貴人家都有專門梳頭的丫鬟,普通人家用木簪或是布條稍稍一挽一紮,不影響乾活即可。
按說為著省事,沐清瑤也可以選擇後者,但她嫌麻煩的同時又愛美。於是,街坊鄰居就給她推薦了蔡娘子。
蔡娘子是位轉給女子梳頭理發的櫛工。
沐清瑤還未見到她這個人,還沒決定用不用她,熱心的街坊鄰居就將她的底兒給掀的乾乾淨淨。
她命不好,幼時母親難產而亡後,她就一直受後母磋磨。好不容易長大嫁人,頭幾年懷不上孩子,大夫說是身體太差的緣故。又養了一兩年,終於懷上。十月懷胎卻生出個女兒。對此,婆家埋怨連連。好在丈夫對她不錯,她也不覺得苦悶。
可好景不長,丈夫外出做工,卻無故慘死。彼時,女兒三歲,而她肚子裡還懷著一個遺腹子。
因著前緣,也為了霸占房子,婆家打算等她生下孩子後就發賣她換錢。婆家凶狠,娘家又靠不上,那段時日,蔡娘子簡直到了山窮水儘的地步。
幸而她少女時,曾照顧過一個患了重病的孤寡老太太。老太太就是一位櫛工。見到蔡娘子的處境,想著自己年紀已大,又無子孫後代可依靠,就收了蔡娘子為徒弟。
老太太平日走街串巷認識不少人,又靠著心靈手巧研究出一些新發型,在貴婦小姐麵前也算得臉。於是,她厚著臉皮求上門,出錢出力欠人情,一番操作後,老太太不僅幫蔡娘子保下房子,還給她另立了女戶。
蔡娘子也知恩圖報,將師父接進家中,當親娘照顧。蔡娘子有了一門手藝後,就可以掙錢養家。而老太太則留在家中幫著照看兩個孩子。她年紀大了,眼神也愈發不好,輕易不再接活。一家四口其樂融融,倒也安樂幸福。
沐清瑤有著現代人的習慣,天天洗澡。因而,她最需要的就是蔡娘子這種手藝人。有街坊鄰居“作保”,她見了蔡娘子一麵後就直接雇了她天天上門給自己梳頭。
蔡娘子接了個長期穩定的大單子也十分高興。每日隻要沐清瑤在家,她都按時按點的過來。所以,今天她晚來了一會兒,沐清瑤才覺得奇怪。
蔡娘子見到沐清瑤就誠惶誠恐的道歉。說今日過節,又是七夕節,連平日最是扣扣索索的小姑娘都會為了尋一良人,狠狠心將自己打扮的漂亮一些。因此,這幾天的梳頭生意是最好的。
蔡娘子隻一人,梳個好看的發型也需要時間,她分身乏術,可眼睜睜看著銀錢從手裡流走,心中又確實不甘。因此,每年但凡節日,生意太忙時,老太太也會出門乾活。
以往,遇到這種情況,師徒倆都會送些吃食或付幾個錢將兩個孩子托付給關係不錯的鄰居。可這次,鄰居有事回了老家。其他鄰居,蔡娘子不太放心,就乾脆將兩個孩子鎖在家中。
女兒已經五六歲,可以照顧弟弟。她又留了午飯,還跟孩子們約定好了,晚上帶著她們去逛燈會。交代來交代去,出門的時刻就耽擱了,蔡娘子這才遲到。
“孩子的事要緊,下次再遇到這種情況不用急著過來,托人說一聲就行,我不急。”聽了她的解釋,沐清瑤當即說道。
蔡娘子很是感激,一邊兒往手上擦頭油一邊兒說道:“姑娘心善,可我也不能總是以此為借口讓姑娘等著。”
“好在我那兩個孩子懂事,彆看小的才兩歲,卻十分聽他姐姐的話,如此我和師父才能放心出門……”
跟所有的家長一樣,一說起自己的孩子,蔡娘子滔滔不絕。從自家孩子,轉到彆人家的孩子上,說著說著又說起在街坊鄰居間傳來傳去的小道消息等等,隻說的口乾舌燥了,蔡娘子才驚覺自己的話有點多。
她登時臉上一紅,磕巴著道歉:“我,我說太多了。”
“沒事。”沐清瑤跟風四娘相視了一眼,笑了笑。
要不怎麼說愛聽八卦是天性呢!她們二人,一個江湖俠女,一個富家千金,也逃不開這一真理。聽著這些家長裡短,她倆沒覺得膩煩不說,還聽的津津有味的。
蔡娘子趕緊轉移話題,道:“最近我剛學了一個新發型,說是從寧波府那邊兒傳來的,最是適合姑娘這般樣貌了,不知姑娘可願試一試。”
還用問,隻要是新出來的,她肯定會嘗試嘗試。這叫永遠走在時尚最前沿。
見沐清瑤點頭,蔡娘子慢慢的給沐清瑤編著頭發。
坐在鏡子前,看著鏡中的風四娘,沐清瑤忽然笑道:“今天我這裙子是限量款的,發型也是最新款的,可見,這是天意要讓我在今晚的燈會上脫穎而出呢。”
風四娘嫌棄的“咦”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