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灼久久地看著盔甲女子消失的方向, 回過神時, 發現自己已經淚流滿麵。
她伸手摸了摸臉上未乾的液體, 不知為何自己會產生這種莫名的反應,仿佛在那長袍女子毅然跳進力量之柱, 盔甲女子邁著沉重的步伐離開戰場時,心頭宛若塌了一部份。
她將臉上的淚痕抹去。
現在,她已經知道自己來到什麼地方。
她竟然穿越時間, 來到數千萬年前的上古戰場,並以一個旁觀者的身份,見證這片大陸如何演變成荒墟之地,見證這段被湮沒在時間長河中的曆史。
而這些,最後隻留下一柄長杖, 一串珠子, 在時光中失去它們的光華。
想著, 她撫著手腕上的那串珠子, 神色有些複雜。
毫無疑問,當日那縷執念引她過去,目的就是為了這串珠子, 雖不知道她的意思, 卻也知道,這是百族留下的。
而她也是拿到那珠子後, 她的血不小心染上去, 才會讓珠子重新煥發生機, 霞光燦爛之際, 將她帶到這片空間。
楚灼看著前方那散溢著可怕氣息的兩個窟窿,一時間有些迷茫。
她不知道自己怎麼來到這裡,又怎麼回去,理智上害怕自己會被時間拋棄在這裡,感情上又覺得她似乎正在見證某段重要的曆史。
關於百族。
然後,楚灼發現,比起這些,她正在麵臨一個更可怕的事:無處可去。
作為一個旁觀者,她不屬於這個時空,無人能看到她,她也無法改變什麼,隻能在像個遊魂一般,在戰場上徘徊。
過了很久很久,久到楚灼放棄追尋回到正確時間線,隨意地席地坐在荒涼的戰場上,麵對著天空與地麵的兩個窟窿時,戰場上終於來了人。
楚灼轉頭,看到很久以前離開的那名盔甲女子再次來到已經被放棄的戰場。
女子今日並未穿上盔甲,而是一襲青蓮色長袍,一身如水的氣息,婉約靜謐。
除了她外,還有一群百族之人。
楚灼站起身,好奇地看著這群百族之人,他們大部分擁有人類的形態,但在細節上,總有很多有趣的異常之處,列如月女族頭上的小樹苗,例如總是維持童男童女模樣的陰月族,例如尖耳朵的瑤光族,例如身後有一條尾巴的人,例如身如巨怪的人……
這些人來到戰場,悲傷地看著天與地相對的兩個黑色窟窿。
楚灼一個人在戰場上待得太久,久到感到一種難以徘徊的孤獨,終於再看到生靈,忍不住圍著他們轉,甚至伸手想去碰碰他們,自然無法碰觸,被一股莫名的力量隔開,無法與他們接觸。
楚灼圍著他們轉,細心地發現,這些人身上或多或少都殘留著戰鬥的氣息,似乎從另一個戰場趕過來。
這時,為首的青蓮長袍的女子開口說了一句話。
在場所有百族之人皆一臉嚴肅地點頭。
他們似乎早已經做好某個決定,縱使身死亦不悔。
青蓮長袍的女子看向斜插在地上的長杖和懸掛其上的那串珠子,眸心處溢出淡淡的憂傷,然後伸出手,手中出現一麵玉色的圓盤。
圓盤上繪製著玄奧的符文,靈光流動,散發一股磅礴強大的氣息。
楚灼盯著那塊圓盤,越看越覺得熟悉。
女子將圓盤拋起,圓盤懸在半空中,接著在場的百族之人紛紛咬破指尖,將一滴精血彈到半空中的圓盤上。
圓盤像個吸血的怪物,將所有百族的精力吸收而儘,來者不拒,同時圓盤上的符文也亮起,蔓延血色。
當它的血色變得越來越濃時,百族之人的臉色也越發的蒼白,他們身上的氣息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弱。
楚灼神色大變,這些人竟然以命祭物。
他們不要命了!
然而,圓盤散發的力量越強,他們臉上的神色越高興,為首的青蓮長袍的女子的眼睛亮得教人不敢與之對視。
終於,一個百族之人緩緩倒下。
楚灼奔過去,伸手過去,卻什麼也沒捉住,隻能眼睜睜地看著他身上的氣息全無。
接著,更多的百族倒下。
最後唯一能支撐的,唯有青蓮長袍的女子,她雙眼發亮地盯著天空中的圓盤,臉上露出釋然的笑容。
在青蓮長袍的女子也跟著倒下時,天空中的圓盤突然亮起一道熾白的光,白芒將符紋上的紅芒吞噬,照亮整個戰場,驅散戰場上的蒼涼。
圓盤的光線越來越亮,亮到極致時,掛在長杖上的那串珠子綻放一道霞光,霞光與天空中的圓盤相呼應,兩種光芒交彙,整個世界再次被霞光籠罩。
楚灼眼睛被刺得生疼,但這次,她不肯閉上眼睛。
在她的視野裡,天空和地麵被力量之柱打開的兩個黑色窟窿正慢慢地合上,將從裡麵散益的力量壓製,直到天空恢複正常,地麵的黑窟窿被填補完整,珠子上的霞光終於變得黯淡,天空中的圓盤也開始崩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