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欲雪合上了日記。
“媽媽”在這之前是人。而她變成怪物,或許是從吃下第一個丈夫開始,又或許是拿著猴爪許下願望開始。
她的日記在之前還提到過她的孩子,用“寶貝”兩個字指代。而在猴爪出現後,這個詞就從她的日記中銷聲匿跡了。
應該是死了,但無法確定具體時間。
在很早的時候,這個家庭就變得殘破得無法掩蓋起來。
元欲雪將“猴爪”這個關鍵詞記錄到資料中,他想到什麼,微微猶豫了一下,沒有將日記帶走,而是還原到了原本的位置裡,將梳妝台的抽屜合了起來。
七分鐘的保護時間過去。
黑皮不斷點擊的暫停鍵總算起了作用,他看著重新出現在自己的元欲雪,情緒隻是短暫地放鬆了兩秒——
新人暴露在外麵的頸項,透出一種蒼白的接近孱弱的顏色,不難想象他那張麵具下的臉色會有多難看。而黑皮的目光,更很難不停留在對方右手的手指上。
無數被割得深淺不一的傷口,像紅線一樣纏繞在元欲雪的指節。他的手指是放鬆的垂落狀態,於是凝結的鮮血像水珠一樣從指尖滾落下來。
一滴,兩滴。
黑皮伸手接住了那一滴的鮮血,像是被燙傷了一樣,掌心猛地顫抖了一下,喉嚨乾澀:“疼不疼?”
“我身上沒帶非綁紅藥……”他的聲音茫然無措,帶著機器人無法理解的某種情緒。
元欲雪理所應當地搖頭。
他不會疼。
所以現在的元欲雪,視線仍落在跳動的電影倒計時上,非常冷靜地道,“我還要進去——”
“你需要休息。”他的話暫時被打斷了,是眼鏡站在他麵前,繃緊著唇開口,情緒似乎不太穩定。
眼鏡大跨步地來到元欲雪的身邊,擦肩而過時,硬是往黑皮手裡塞了什麼東西,才將手按在了播放鍵上,一言不發地重新進入到了電影中。
黑皮看著手裡的紅藥,也根本不在意眼鏡把這個給他是什麼意思。臉上的凝重神色放鬆了些,硬是按著元欲雪的肩膀讓他坐在沙發上,然後十分緊張地捧起了那隻原本十分漂亮、美玉無瑕的手,用他的一隻手依托在下方,抬起了一點,將紅藥全都灑在了被割出的細而深的傷口上。
藥物暖融融的化在手指當中,像是溫熱的水覆蓋在冰冷皮膚上。
元欲雪實在不習慣這樣的觸感,也奇怪於合作者的動作。愣了一下,就要收回手,被黑皮眼疾手快地按住了手腕。
男學生的聲音微微低啞,像壓著嗓子警告他那樣,“……彆動。”
·
眼鏡進入到電影中,精神也變得極不穩定起來。
他在原地呆站了一會,每挪動一步,都像極大地消耗了他的體力。
最後他來到了元欲雪去過的地方,同樣翻開了那本日記——鑒於電影的角度問題,他並不能完整地看到文字上記錄的內容。但這會直觀而視,觸目驚心。又仿佛瞬間將他拉入了某個夢魘當中,額上全是冒出來的冷汗,一點一點打濕了麵前的視野。他的身體顫抖地接近抽搐,手上的紙質日記也因他指尖失衡的力道揉得發皺,字跡變得模糊不清起來。
這一點讓眼鏡猛地驚醒了,他鬆開了手,努力將皺著的紙麵抻平,把日記本合上,放回了它原來的位置。
即便身處這個空間內,對他而言都像是某種極大的壓迫和精神折磨,但眼鏡還是久久地佇立在其中。
直到遊戲的時間將要結束,他才做了最後一件事——
燃燒的煤氣灶,倒了滿地的油。
眼鏡點了一把火,陳舊的房屋中,牆壁上的裂縫被卷起的火焰燒灼,裂開了更大的空隙。
他再一次像以前那樣,靜靜地站在了火焰裡。
也或許和以前不一樣——
在遊戲時間規定的一小時結束的那一秒,元欲雪起身去按下了暫停鍵,剛才還置身火海當中的眼鏡,在下一秒出現在了放映廳裡。
從火焰燃燒的明亮環境光下,置換到昏暗房間中。這種反差讓眼鏡的視線無法適應,麵前足足昏暗了幾秒鐘,才慢慢恢複正常的視野狀態。
他看到了站在自己麵前的元欲雪。
電影屏幕上的微弱光線映在他身上,像散發著一團輪廓柔和的光。
眼鏡的眼球猛地顫抖了一下,下一刻閉上了眼。
與此同時,角落某處傳遞來了安德烈的聲音。
安德烈用完全聽不出高興的語氣“恭喜”他們:“遊戲結束。恭喜我的三名好朋友,獲勝了。”
安德烈何止是不高興。他簡直快要氣死了。
明明是最能展現人性、引發玩家內耗的遊戲,活生生被他們完成了搶玩關卡。
這合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