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失神,卷毛手中的烈焰熄滅,他腿上發力,幾近要跟著躍入暴動的怪物潮中,行隊已經先他一步,烈雷劈落,眼前的怪物也跟著化為一抹齏粉黑煙。
但似乎已經來不及了,那些覬覦活人血肉的怪物空曠已久,在觸及到鮮美活物的同時恐怕早用刮骨的舌將新人每一寸血肉都舔舐乾淨。他們的眼前微微恍惚了下,怕扒開那些怪物的身軀,看見的是失去聲息的元欲雪——
這一下打擊來的太狠,玩家們的眼睛幾乎發紅,在那瞬間失去理智。
卷毛的天賦暴走,他深入進了怪物的包圍圈中,正要放出足以將他都跟著吞噬的烈焰火海,卻見有一束銀光,映進了眼底。
是刀劍抽出,和鞘身微微敲擊,震顫著發出的清唳聲響。
元欲雪手中的長刀顯出形跡。
它是憑空而生的,偏落在元欲雪手裡,就像它生來就該被元欲雪握在手中那般自然。
雪亮刀身十分漂亮,帶有一種凜冽的煞氣和殺意,刀端刃口一片冷白,刀柄則是濃鬱的、流淌著血氣般的深紅色,落在一雙修長皙白得過分的手中,形成一種極為鮮明的對比反差。
在這個世界,沒人見過它。
但它仍是元欲雪手中最好用的武器,曾在無數個時代,舉世皆驚的寶刀破鴻蒙。
元欲雪用它殺死蟲族時,能輕易以破鴻蒙切割開蟲族在熱武器轟炸下仍堅韌不毀的皮甲外殼,足以見它的鋒利。而大概是傳承太久,浸著無數血腥煞氣的破鴻蒙對邪祟鬼怪也有著異常的震懾作用。清理起那些鬼物極為方便,竟硬生生讓除去對血肉渴望外沒有任何神智的邪祟都在直覺催動下閃躲起來。
無數鬼物,成千上萬湧來,卻被以一刀擋敵。
神佛莫近。
洶湧的怪物成牆,遮擋得空氣似乎都不再流動,沒有任何一縷風。唯獨濃鬱的腥臭血氣潰爛開來,充斥在每一處,連元欲雪的身上,都沾滿了那些血腥氣。
但他一雙手卻還很乾淨,隻手腕上蜿蜒出一條血痕,雙眼黑沉不帶任何情緒,隻有極端理智清醒的判斷。元欲雪佇立在無數怪物當中,刀身微一抬起,就有一絲血線順著破鴻刀的刀麵滾落下來——真正的寶刀,自然是不沾血的。破鴻刀雪亮如新,在被鬼怪圍繞的陰影下,無比亮眼,熠熠生輝。
於是所有人都看見了這一幕。
看見了那柄雪亮的寶刀。
自然也看見了拿著刀的人。
這邪異凶殘的一幕和元欲雪那凜冽又漂亮至極的外貌極不相容,但卻又有種詭異微妙的和諧。
卷毛盯著眼前的這一幕,已經完全愣住了,他所看見的場景好像已經徹底超出了他的理解範圍。卷毛感覺到自己的腦子好像在打結,舌頭也在打結。最後隻能憑著本能念出聲來:“……元欲雪?”
這是元欲雪嗎?
已經有人問出了這種疑惑,裙子的神色驚愕,下意識出聲:“是、是你嗎?”
眼鏡死死地盯著眼前一幕,仿佛被某種奇異的規則攫取住了雙眼,完全不能偏移開視線,他在這種巨大的震撼中咬住了手指,齒尖將皮膚刺破,蔓延在口中的腥味卻一點沒能讓他回過神。眼鏡的眼底,儘映出的是那道清臒身形,雪亮銀刀,驚心動魄,又讓天下萬物都為之失色。
這世上應該再沒有人能模仿出這樣一個人,不管是他的臉還是神態,但現在發生的一切又太超過了他們的固有認知。所有的玩家,不說有什麼太誇張的表現——比如下巴落地之類的——臉上的懷疑自己、三觀動搖的表情也十分明顯。
不怪他們不敢置信,隻是印象中雖然腦子好用、綜合素質極強、但很容易受傷,身體羸弱需要被保護的小新人,怎麼突然當著他們的麵,用一把刀殺掉了無數的鬼怪?
是激發了天賦?
在第一場副本就激發了冷兵器相關天賦的天才新人?
從理論上來說,天賦有高低,哪怕沒有官方的排序,玩家論壇上也會非權威地來排資論輩。攻擊性的天賦排名都不低,像操控元素類的天賦更是“一等”。但是冷兵器相關的天賦,就不得不說很雞肋了,還不如直接激發一個百發百中的神槍手天賦。
但所有的玩家都不會覺得元欲雪的天賦弱。
因為他們直視著那把刀的時候,都感覺到了來源於靈魂深處的驚瑟顫栗,甚至有自我保護機製下意識的躲避與恐懼,足以說明其中蘊含著多麼可怖的力量。
何況實戰永遠是檢驗實力的唯一標準。
光是元欲雪在剛剛短暫的時間裡絞殺的鬼怪,已經足夠讓他們懷疑人生了。
……元欲雪,這麼強嗎?
行隊回過神,想上前協助現在吸引了全部鬼怪攻擊的元欲雪,緊接著卻聽到了少年的聲音。
依舊清冽平穩,元欲雪的呼吸紋絲不亂,說出來的話卻很冷淡:
“不要過來。”
元欲雪從他的肌肉動作中立即分析出了行隊的意圖,避開了一隻怪物向他啃噬而來的尖利齒牙,轉手殺掉,繼續平穩地補充:“會分心。”
破鴻蒙凶悍,他要應對的鬼怪也太多,無法將每一招式都控製精準,很可能意外誤傷身邊的人類。
人類的身體太脆弱了。
行隊停住了步伐。
從他進入副本以來,從來沒成為過戰力方麵的拖累,甚至一直占據著副本最強的位置。但這時候,卻難得有一分不知所措的迷茫。
元欲雪瞥了一眼停下腳步的行隊,滿意收回視線。他清理完附近的鬼怪,並未停留,而是向著更深處的怪物浪潮中前進。
殺死所有鬼怪,確保人類安全——
或許這是不可能達成的任務,但他會在能量耗儘之前,儘可能地殺死他所見到的每一隻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