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為水中的神祇,戒舟衍意識到了這個世界正在發生的,翻天覆地的異變。甚至有什麼東西被創造了出來,在爭奪著屬於祂的物質本源。
戒舟衍對於這種堪稱冒犯的舉動並不算在乎——但是祂卻感覺到了,屬於祂的所屬物的血液的氣息。
那股味道會順著風飄來,散落在這片區域的每一點元素當中,然後不可預知地引燃了來自於它們主人的怒火。
戒舟衍在憤怒。
這種情緒對於祂而言相當少見,但也代表著祂的不可原諒。
沒有真正的本體,就借助於人類的軀體離開——
戒舟衍對於這具軀體其實相當不滿。雖然祂明明對自己的實體應該沒有什麼印象才對,但祂還是會覺得自己的軀體應該更高大、優秀而英俊。總之戒舟衍非常挑剔,並且一意孤行地認為這樣的軀體非常糟糕,如果讓元欲雪看見,可能會讓祂的伴侶對祂產生誤解和不滿。
這種激烈的抵抗情緒甚至讓祂也很罕見地生出了類似於……“自卑”的情緒,以至於難得怯懦了一步,明明元欲雪近在眼前,祂卻沒有更靠近一步。
但元欲雪還是發現了祂。
戒舟衍聽得見元欲雪的“聲音”,隻有祂聽得見。
元欲雪說:
“不要擔心。”
他似乎在試圖和戒舟衍解釋,接下來他要做的事——比如通過解構分析,元欲雪發現從“內部”才能更好地破壞怪物的軀體。
縱使這一步相當的冒險。元欲雪也來不及更多的對其他人解釋,便借由一個時機,被那隻巨大的怪物給吞噬進入了身體內部。
唯獨一份的解釋,是現在戒舟衍還沒有當場發瘋的唯一理由。
不過在看到元欲雪真正被“吞噬”進去的時候,祂所掌控的力量卻還是有瞬間的混亂。
那一幕極大的刺激到了祂。
幾乎有什麼認知深處的記憶正在蘇醒。
那是一種相當隱晦的、深層且惡劣的記憶。就好像戒舟衍曾經見到過同樣的一幕,真正地看著元欲雪被吞噬,甚至於……走向“死亡”那樣。
前所未有的糟糕感席卷了人類身軀的每一處,像是從骨縫當中開始發疼,血液當中的最後一點氧氣被生生奪走。戒舟衍開始懷疑這具身體因為承載不住祂而開始瀕臨崩潰,或許會在下一瞬間便骨肉潰散成為一灘爛泥……而那本來是不應該出現的現象。
祂的情緒變得相當不穩定,這個時空位麵甚至都因此而產生動蕩。
如果非要用什麼來形容的話,大概就是現在的戒舟衍非常非常的……生氣。
然後祂就開始遷怒——或許也不算遷怒地,將目標都轉向了那個猩紅色的,巨大而遲鈍的怪物。
就算是對危險再不敏銳的人,也知道在這種時刻躲避。
陷入了某種深度安眠中的人魚首領,在來自外界的極致的危險刺激下,也很不安痛苦地醒來了。
她的視線居然並沒有主要地集中在那個占據了最大的空間的、血肉模糊的紅色怪物上。
而像是找到了某種準確的標記似的,乾澀的視線落在了一個高瘦的、因為距離而變得分外模糊的身影上。
恐懼而異樣的感覺像狂潮席卷,迅速地吞沒了她。而她呆呆怔怔地,看著那道人影,在一步步地靠近著怪物——
……
漆黑。
這是元欲雪來到這裡的第一印象。
這是當然的,不會有誰的肚子裡還能燈火通明。
元欲雪相當適應這種黑暗,甚至可以說,他就是為黑暗而生的。
劇烈的腐蝕性和某種奇異的力量會消融這裡麵的一切存在,不過元欲雪似乎有些不一樣。或許是他本身不屬於這個世界,又或者構成他的機體零件的材質很特殊的緣故,他並沒有在被吞噬進來的第一時間就被消解為一團廢品。
手腕抬起時,蒼白似雪的膚上浮起了一層淡紅色。
那股腐蝕性對他有些作用,但目前為止不算嚴重。
破鴻蒙倒是依舊雪亮鋒利如故。
元欲雪的眼睛在這種極致的黑暗中,倒像是微微發著光一樣。他將能源消耗開到了最大,迅速掃描過周邊環境,在找到其中相對脆弱的一點時,破鴻蒙所化的刀光凝聚而去。
有某種黏稠的液體滴落下來。
那液體落在了元欲雪的麵頰上,或者準確一些說,是麵具上。隻是很輕微的“哢嚓”一聲,麵具從中間碎裂開來,自然脫落在地上。元欲雪的精神極度的集中,也並沒有注意到這種小意外,而他的刀,此時正沒入那一塊黏稠的、不成固定形狀的鮮紅肉壁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