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抉活了23年,就沒乾過什麼恭喜人的事。
漆東升比誰都清楚這一點,也知道以他的性格乾出任何事都說不一定。
因此,猶豫了會,漆東升試探道:“要不要換個場合,畢竟是彆人的訂婚宴。”
霍抉驀地抬眸。
像是聽到了個什麼笑話,他微頓,走到漆東升麵前,似笑非笑看著他,“訂婚宴怎麼了。”
漆東升:“……”
“七叔突然這麼善良還真是讓我不習慣。”霍抉笑著,眼底快速浮上陰冷戾氣,“怎麼,從前在13街跟人火拚的東升哥現在回國戴上眼鏡反倒假惺惺做起了大善人?”
他語氣低沉,一字一頓,“你配嗎。”
左洋想幫漆東升打圓場,“哥,其實七叔的意思是——”
“沒讓你說話。”
“……”
有一些性格,後天淬煉出來的,往往更加深入骨髓。
比如霍抉的心狠和無情。
他不會相信任何人。
就像那種外表絢麗內裡卻爛空的植物,沒有任何感情。
就算已經是走到他身邊的人,在大部分情況下,也隻能是以臣服的姿態相處。
但其實,漆東升也曾見過他單純的孩童模樣。
空氣沉默許久,漆東升才低頭出聲,“我會陪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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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就到了孟染和周嶼安訂婚的當天。
上午孟染還是在畫室上班,她是畫室所有老師裡資曆最淺的,但實力卻不輸任何一個人,加上她性格好,有耐心,剛來畫室半年就成了孩子們最喜歡的老師。
哪怕是一些十七八歲的大男生,正年少輕狂的年紀,也都無一例外對她充滿了崇拜。
隻因為,孟染有著足夠讓人臣服的魅力,平平無奇的畫布,隻要經她之手,隨便幾筆都是驚豔。
和她這個人一樣,天生有一種柔軟又堅韌的力量。
今天是孟染的第一節成人班,學員都是些年輕的上班族。
“孟老師,你幫我改一下好不好?”課堂上,一個女孩子把自己的畫板遞給孟染。
孟染在她身邊坐下,看了幾眼她的畫,輕聲道:“色調背景太綠了,要重新調一下,你看……”孟染隨手拿起調色盤,加進一點淺紫羅蘭,“顏色這樣揉一下,這裡加一點,還有這裡,會更有空間感對不對?”
孟染說話時輕聲細語,不急不促,聲音好像有能讓人融化的溫度,入耳愉悅。
幾個年輕男人見狀也各種找理由遞上自己的作品,“孟老師,我也要你改。”
“還有我還有我!”
所有人圍住孟染,就算得不到她的點評,哪怕隻是靠她近一點,聽她說話也是一件賞心悅目的事。
課堂氣氛高漲,連下課時間孟染都沒注意。
最後還是周嶼安的電話打過來,才結束了成人班的第一節課。
周嶼安告訴孟染已經從醫院接到了關紹遠,現在過來接她,提前去酒店化妝做準備。
“我馬上下來。”
剛走出教室,孟染迎麵遇到兩個同事,對方驚訝道:“孟老師你不是今天訂婚嗎,怎麼還有心思來上班呀?”
被同事問起,孟染才發現,原來在彆人眼裡理應不尋常的一天,在自己眼裡竟好像沒什麼特彆。
到了樓下。
舅舅關紹遠坐在後排,笑眯眯的,孟染一上車就聽到他說自己是如何好好表現讓醫生同意了一晚的假。
一個月前,孟染都不敢想關紹遠還能擁有這樣紅潤的氣色。
那晚醫生語氣沉重地對她下病危,而人生這樣的時刻,關紹遠卻沒想著自己,滿腦子都是如果他走了,這個6歲養到大的外甥女誰來照顧?
孟染理解他的牽掛。
在孟染心裡,欠關紹遠這個舅舅太多太多,他為自己付出了半生,當時那樣的情況下,她不想,也不允許他的人生有任何遺憾留下。
哪怕這個遺憾會變成自己的遺憾。
況且現在看來,情況也沒有那麼糟糕。
舅舅在慢慢康複中,周嶼安除了忙些,對她都很好。
一行人來到酒店。
周嶼安和孟染邀請的賓客不多,大部分都是雙方的親戚朋友,這也是孟染的意思,她想低調點。
關紹遠在化妝間陪著孟染,嫁女兒般一句又一句念叨著,滿是不舍。
“以後就算舅舅不在了,還有嶼安陪著你,我也放心了。”
“那可不行。我還要舅舅看著我結婚,看著我辦畫展,看著我成為……”孟染輕輕握住關紹遠的手,目光堅定,“像媽媽那樣的藝術家。”
美好的未來好像近在眼前,關紹遠很是高興:“那我豈不是還得再活很久才行?”
“那當然。”孟染眨了眨眼,“您還沒給我找個舅媽。”
“你這個孩子……”關紹遠笑得合不攏嘴,身上的病痛也好像被抽走般,這一刻隻剩喜悅,滿足,以及對已逝姐姐的告慰。
周嶼安來到化妝間的時候,聽到了孟染的笑聲。
孟染很少對他笑,即便有,也是禮貌得體的微笑,像這種發自內心的笑聲,周嶼安幾乎沒有見過。
他心裡很清楚,孟染和他一樣,最初都是因為長輩的原因結成了這段關係。
不同的是,他對孟染一見鐘情。
但孟染對他,至少目前為止,隻有相敬如賓的禮貌。
不過周嶼安不在乎。
外表也好,身體也好,性格也好,他也說不清自己為什麼會這樣迷戀她的一切。
所以,隻要孟染留在他身邊,隻要她屬於他,周嶼安並不在乎她對自己的感情成分有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