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孟染看到傅修承關了門。
她站在那, 心裡重重一跳。
雖然這是一個很正常且必然會完成的動作,但發生在麵前這個男人身上,好像莫名就變得危險。
他眼神裡蘊藏著一些孟染看不懂的東西, 她清楚那不是傷害, 但卻是另一種微妙的情緒。
孟染抱著橘貓在原地沒動。
兩人無聲地對視幾秒,男人終於慢慢走了過來。
心跳再度微促地跳起來, 孟染不知道他會做什麼, 看著他一步步靠近,直到走至身邊——
停頓。
卻也隻是睨了她懷裡的貓一眼, 淡淡說:“我沒騙你, 對嗎。”
孟染:“……”
他說完便走進了客廳。
逼仄緊張的空氣好像瞬間化開,孟染放鬆地呼了口氣,跟著轉身, 正想問橘貓為什麼會在這裡, 便看到他走去酒櫃前倒了杯酒。
他甚至還加了冰塊。
現在是冬天……
孟染張了張唇,終究還是沒忍住,“上次劉醫生不是讓你忌煙酒嗎?”
霍抉抿了一口, 靠在酒櫃上回頭看她,似笑非笑,“你這是在關心我?”
“……”
孟染臉頰倏地燒了一片。
她覺得自己真是話多,他想喝就喝好了, 關她什麼事。
孟染抿了抿唇垂下眸, 過了會才問,“咪咪怎麼會在你這裡。”
“在你家樓下的時候看到它好像很可憐,就帶回來了。”
“我家樓下?”孟染疑惑,“你去我家樓下乾什麼?”
對話短暫的停頓後。
霍抉淡而平靜地答她,“想知道救我的是怎樣一個人, 這個理由可以嗎。”
“……”
孟染被這個回答怔住。
隻是須臾,她便想起前段時間總覺得有人在看著她的事,當時還以為是自己睡得不好產生的錯覺。
……是他。
原來是他。
孟染驚訝又不解地看著霍抉。
她發現自己越發看不懂這個男人。
種種大膽的行徑完全超出正常人的邏輯,甚至可以稱之為瘋狂,可有些時候又會露出矛盾的清澈和純粹。
比如懷裡的橘貓,明顯比之前流浪的時候長胖了些,渾身也很乾淨。
他應該有好好對它。
算了。
“畫在哪。”孟染歎口氣,不想與他糾纏。
可她沒等到回答。
等來的是幾秒的沉默,以及一句——
“為什麼把禮物還回來。”
他終於挑破了這個問題。
兩人視線對接,孟染沒有任何準備,被問得措手不及。
他朝她走過來,停在她麵前看著她,“是生氣了嗎。”
孟染唇微動,但什麼都沒說出來。
見她不回應自己,霍抉又往前走了一步,“因為我昨晚挑釁了他?”
他直視她的眼眸,聲線有點啞,“你喜歡他?”
距離太近,太危險,孟染懷裡的橘貓叫了一聲,跳了出去。
兩人之間頓時沒了任何阻隔。
孟染想往後退,身後卻是沙發,她退無可退,兩隻手下意識撐在沙發靠背上。
他口中的氣息很輕易地就鑽進了她鼻尖,裹著一點淡淡的酒氣,逐漸填滿她的呼吸。
孟染視線有些慌亂,不知該看哪裡。
可即便沒去看他,也好像能感受到他眼裡翻滾的情緒。
帶著某種欲念,像洶湧熱浪。
要將她灼燒成灰。
就在這一刻,孟染忽然害怕起來。
是一種來自身體深處的警告和提醒。
在這個男人麵前,她似乎無法控製自己。
這是很危險的信號。
孟染突然清醒地意識到,這個男人正在闖入、甚至未來會改變她既有的安穩生活。
以一切可能的方式。
而這一切,她正在縱容發生。
孟染理智回籠,立刻往旁邊站開,與他保持開距離。
“總之我不會收你任何禮物,也希望你不要再做像昨晚那樣的事。”
一口氣說完這些,孟染快速朝大門方向走去。
顧不上什麼畫了。
她現在隻想趕快離開這裡。
離開這個男人。
大門被打開又關上,進電梯後,孟染閉眼撫了撫額,有種“你到底在乾什麼”的自我質問感。
剛剛有那麼一瞬間孟染覺得自己的思緒,身體,都好像在慢慢脫離掌控。
她的呼吸變得急促,心跳也如激蕩的湖水無法平靜。
他就是這樣一個人。
無論在哪裡,好像隻要一個眼神,或者幾句話,就能攪得世界大亂。
直到回家後,孟染還沒從這種微妙的混亂中平靜下來。
她去衛生間洗了下臉,手機忽然叮一聲響,適時轉移了她的注意力。
是關注的藝術品公眾號推送了一條消息。
「張青書屏畫創作講座將於1月2號在江城酒店舉行。」
孟染聽說過張青書,他和自己的母親是同個時代的屏畫創作者,也是大學同學,屬於大器晚成的畫家,母親成名時他還沒什麼名氣,近幾年憑借著水墨風格的屏畫在圈子裡引起一些關注。
了解和汲取彆人的風格也是孟染學習的一種方式,國內隻要有相關的活動,她都會去參加。
江城離得很近,動車兩個小時就能到,眼下正好又是假期,孟染沒有猶豫,馬上訂了明天去江城的票。
訂完她又想起周嶼安,本想問問他明天有沒有空一起去江城,可才打出一句話,孟染便想起跨年夜那晚吃飯時周嶼安曾說,節後會有一個很重要的案子要上庭,這幾天他都得加班。
孟染便刪掉了所有字。
她把手機丟到一旁,忽地想起剛剛回來路上看到的畫麵。
大街上過節的人擁擠熱鬨,其中不乏很多情侶。
他們牽著手走在一起,男孩幫女孩裹緊圍巾,女孩把手裡的奶茶喂男孩,相視一笑,在大街上就可以親昵地擁吻。
孟染當時就覺得,這也許是在她和周嶼安身上永遠都不會出現的畫麵。
她雖然不喜歡去熱鬨的地方紮堆過節,但也期待過會和男朋友安靜地在家裡做頓飯,看場電影,吃點水果這樣的愜意時光。
隻是現在,她的戀愛好像跟想象中完全不同。
*
隔天中午吃過午飯,跟關紹遠說了一聲後,孟染獨自坐上了去江城的動車。
去的路上,她接到了章令的電話。
章令用一種難以置信的語氣告訴她昨天的“談判”結果:“賀老板竟然願意跟我們按二八來分盈利,我之前可都聽說他是雷打不動三七分,甚至還聽說有對半分的。”
賀善之的畫廊和藝術家有很多合作方式,目前孟染還是新人,所以選擇的是代理模式,每銷售出一幅畫,按比例分成。
“而且還主動推你的作品去參加紐約巡展。”章令仿佛經曆了傳說中的天上掉餡餅,在手機那頭想了想,忽然得出結論,“他該不會是看上你了吧?”
孟染:“……”
“難怪吃飯的時候問你是不是喜歡男朋友。”章令好像找到了華點,“原來擱這兒玩暗戀呢?小染,你要不甩了你那什麼律師男朋友,就跟了賀老板吧。”
章令越說越離譜,孟染歎氣,“你是不是酒還沒醒,胡說些什麼。”
章令哈哈笑了兩聲,“我這不是開玩笑嘛,你那個男朋友成天忙得鬼影都見不到一個,也不怕你被人搶走。”
孟染張張嘴,本想反駁點什麼,卻說不出半個字。
“對了,你那畫二少爺肯借的吧?你還沒跟我說你倆怎麼認識的呢。”章令沒心沒肺,一點沒忘記吃瓜。
記憶倏地又被拎回昨晚。
孟染好像又感受到被他逼近時的那種失控感,他灼熱的呼吸在她每個毛孔輕緩地遊走。
她閉了閉眼,不敢再回憶。
“……高鐵上信號不好,我回寧城再跟你說。”孟染找借口掛掉了電話。
隻是想一想,她心跳都激烈。
這段日子以來,孟染仿佛看到了自己平靜人生裡忽然岔開的一條路。
充滿了無限吸引,未知而洶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