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雨霏就像被踩到了尾巴，一下子就從床上坐起來。
她一雙眼瞬間發紅：“薑茶，我是你堂姐，我知道你這些日子因為家裡長輩之間的關係，所以誤會我。我也知道，你看不起我這種從底層一路吃苦打拚上來的人。”
“是，我承認，你從小就在薑家錦衣玉食長大，不像我，我被弄丟後，養在貧民窟，要靠自己辛苦賺錢養活自己，比不上你優雅貴氣。你看不起我，我無話可說，但請你汙蔑我，更不要侮辱我的人格。”
薑雨霏說著說著，眼淚都啪嗒啪嗒往下落。
整個人突出的就是一種梨花帶雨、楚楚可憐的感覺。
直播間裡，觀眾彈幕刷過——
【哇，霏寶好可憐哦，她都哭了】
【是啊，霏寶說得對，薑茶太好過分……彆人霏寶隻是好心關心她，她憑什麼說這種侮辱人格的話】
【好心當成驢肝肺，自己是什麼樣的人，看彆人就是什麼樣的。隻能說薑茶的心思太深了，才會認為薑雨霏對她的關心另有意思】
【沒錯，宮鬥劇看多了吧，隻會媚男雌競】
【抱抱霏寶，霏寶不哭】
薑茶猜都猜得到，薑雨霏這一哭，直播間裡薑家大房安排好的那些水軍，就要開始行動了。
但薑茶不慌不忙地說：“原來說實話，就是侮辱你的人格呀？”
她眉眼微彎，漂亮的臉蛋上浮起輕軟諷刺的笑。
“薑雨霏，這裡呢，是綜藝現場。雖然你哭得很可憐，看起來好像是我不講道理，把你欺負得很慘的樣子。但是，實際上你想想，到底是我欺負了你，還是你在欺負我？”
“不是誰會哭，誰哭的大聲委屈，就有道理的。隻要大家願意把剛才我們之間的對話視頻，重複多觀看幾次，就會發現，我隻是說了實話，根本沒汙蔑過你。”
“事實就是，大家都該聽的，從進門開始，你就不管我的意願如何，一直打著對我好的旗號勸我摘口罩、揭創口貼。雖然你是我堂姐，但堂姐就可以打著對我好的旗號，逼我做我不想做的事嗎？你這樣的，也就遇上我，不然換了彆人，都要罵一句像你這種親戚，非蠢即壞。”
彈幕水軍不依不饒，依舊在那可憐薑雨霏。
說薑雨霏攤上薑茶這種親戚真是倒了八輩子黴，明明對她好，還被當成驢肝肺。
薑雨霏回不上薑茶的花，隻能低低啜泣，愈發楚楚動人。
然而觀眾已經不買賬了。
在薑茶那番言論後，就是傻子都看出彈幕有問題了。
【都3023年了還整強製愛呢？大清亡啦】
【前麵的真的不是水軍嗎】
【薑茶總結得對，很多親戚都是這樣，喜歡打著對你好的名義，摻和你的私人事情】
【對對對，我家親戚就這樣，每次都說為我好，要早點結婚，還讓我媽逼我相親。我都說了我沒有結婚的想法，每次我不高興，就說是為我好，我不能不給臉。】
【靠，我家親戚就這樣，跟我媽說女生懷孕了養貓不好，讓我媽悄悄把我家貓扔了。聽到薑茶怎麼說，我就瞬間共情了，這種傻逼親戚指手畫腳就是非蠢即壞】
【沒錯，誰家沒有幾個這種極品親戚，自己家的事不管，就喜歡伸手管彆人家的事，還一口一句是對你好】
【薑雨霏也就是仗著自己是薑茶堂姐，薑茶明顯不想摘口罩，就她一直在那說】
【說起來，薑茶臉上的傷，還是薑雨霏弄出來的呢。要不是她開車撞薑茶，薑茶怎麼會毀容？又怎麼會有這一堆糟心事？薑雨霏也好意思先哭，薑茶都還沒哭呢，她要不要臉】
【就是，薑雨霏這樣說簡直就是在PUA薑茶。明明是她的錯，還要倒打一耙薑茶，以對薑茶好的名義讓薑茶做不喜歡的事。幸好薑茶夠聰明，沒按著她的話術來，才沒被她洗腦上當】
直播間裡的水軍看到有人舊事重提車禍。
雖然他們剛才造出的對薑茶的火力，已經明顯被壓製。
但這些水軍到底收了錢，硬著頭皮也不得不跳出來，幫薑雨霏尬洗。
《薑雨霏不也一樣是受害者》
《她都已經認錯道歉了，還要怎麼樣，非要死咬著不放？》
《難道要她一輩子都活在陰影裡》
《薑雨霏也不想，她又不是故意的》
一句句經典發言，都是可以出書的節奏。
再次看到這些經典言論，觀眾們的逆反心理都被激發出來了。
水軍越是給薑雨霏洗地，找借口。
觀眾就越覺得薑雨霏心眼壞，連道歉都不誠懇。
原本薑雨霏是想借著上綜藝，走蘇棠的爆紅路線。
現在，紅倒是紅了，今天一過，全網再沒有人不認識薑雨霏這張哭得梨花帶雨、委屈吧啦的臉。
但她的口碑，也是真的徹底沒了。
當晚，薑茶和薑雨霏兩個人的詞條，就高高掛在熱搜上。
第一次，薑茶出現在網絡上的輿論，空前好轉。
熱搜上，全是誇讚薑茶漂亮，長得美的。
即使她右邊臉上，貼著綠色悲傷蛙卡通創口貼，但一樣很可愛。
也有不少網友在瘋狂讚賞薑茶的智慧，誇她活得通透。
沒有輕易被賣慘的堂姐拿捏，是新一代防PUA大師。
而薑雨霏的熱搜下，卻是一反常態，連水軍控評都防不住的差評。
原本因為薑雨霏的舞姿，而關注她的粉絲網友。
大部分都因為網上瘋傳的那段，薑雨霏和薑茶在戀綜上的對話視頻，而粉轉路了。
好家夥，論PUA起彆人來，沒人比她薑雨霏玩的溜啊。
她那套楚楚可憐的樣子、強加於人的話術，但凡薑茶腦袋不清白一點，就會著了她的道。
原告變被告。
*
而同一時間，在嘉賓觀察室中，看完了全程的沈妄嶼，第一次皺起了眉，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為什麼他會覺得，雨霏姐剛才對薑茶說話的神態、語氣、動作，都那麼的熟悉。
好像，從很久以前，他就見過無數次，這樣對他說話的薑雨霏。
沈妄嶼一直將薑雨霏視作，將自己從童年被霸淩陰影中拯救出來的天使。
可是現在，他耳邊一直回蕩的，卻是薑茶剛才在綜藝上說過的那些，看似簡單卻透著異常通透道理的話。
自從擺脫了堂姐，在音樂圈裡有所建樹之後，沈妄嶼就一直認為，自己不再缺乏自信。
他不想再碰其他人，不願與人接觸，隻是因為覺得這個世界上人心險惡。
是因為堂姐才導致他產生了對大多數女人，或者說是對其他人的不信任。
所以，他不喜歡接觸他人。
但除了這一點，沈妄嶼不覺得自己還有其他問題。
他的事業很成功，他可以很正常的與人交談，他早已經擺脫了從前，被堂姐霸淩的後遺症。
但直到剛才，看到薑雨霏和薑茶之間的互動。
沈妄嶼才突然意識到。
大家都說薑雨霏剛才對薑茶的話術，是一種變相的PUA。
可這麼久以來，雨霏姐也一直是這樣與他說話互動的。
她一直都說，她是全世界唯一對他好的人。
她總是強調著，她對他的付出，讓他無法忘記她的恩情。
所以……
沈妄嶼琥珀色的眼瞳深深一沉，突然意識到某種可能。
雨霏姐……也一直都是仗著救了他，對他好的理由，在變相地PUA著他嗎？
沈妄嶼帥氣的臉沉下來，拿出手機，在搜索框內按下了PUA三個字母。
*
薑茶這邊還不知道，她剛才的一番話，就像蝴蝶的翅膀。
隻是稍稍扇動。
便已經改變了她和薑雨霏的網絡輿論。
以及讓一直深陷其中卻不自知的某個人，如醍醐灌頂，隱隱摸索到了黑暗中那扇緊閉的，通往光亮的大門。
此時，薑雨霏已經許久沒說話了。
自從薑茶簡單明了講清楚前因後果後，薑雨霏就被震住了。
她沒想到像薑茶這樣的草包千金，能一眼看透問題本質。
還敢直接在綜藝上，大放厥詞，也不怕撕破臉。
薑雨霏忽然不知道該怎麼回話，才不至於讓自己占下風了。
索性，就不回答。
反正她相信，她的金牌經紀人楚思晴會幫她找人控評，處理好網上輿論。
於是薑雨霏就一直窩在床上，微微垂著腦袋，抱著蜷縮的膝蓋，紅著眼，無聲地掉著眼淚。
薑茶當然懶得理會薑雨霏。
她沒趁機多刺激薑雨霏兩句都算好的，哭成這樣，彆想她勸。
薑茶拿了衣服去洗澡。
等她洗完，重新換了一個卡通創口貼，穿著新的睡衣出來。
就看見顧修然拿著手機，倚在牆邊，就等在浴室門口。
為了保護隱私，浴室這邊，是沒有安裝攝像頭的。
薑茶似乎想起什麼。
抱著臟衣服的手緊了緊。
薑茶：“有事？”
“嗯。”
顧修然點頭，伸出那隻修長好看的手，他手裡多了一支嶄新的手機。
“節目組剛才敲門來說，該給第一天喜歡的嘉賓，發心動短信了。”
節目組事先說過的規則。
今晚臨睡前，會給他們每個人送來一支心動手機。
所有嘉賓拿到手機後，都必須給自己心儀的對象，發送第一條心動短信。
薑茶接過手機，“好，謝謝。”
“等等。”顧修然聲音微頓。
他將手機交到薑茶手上的同時，順便拿走了她手裡剛換下的臟衣服。
他神情稍斂，精致深邃的側臉上，是極其珍重認真的神情。
顧修然：“你最不喜歡洗衣服了，總說洗的手疼。”
“洗衣液傷手，還是我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