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簡是被凍醒的。
明明閉眼之前還是酷暑,醒來卻變成了寒冬,任誰都會暴躁。
暴躁到想打人。
然而當她睜開眼,迎著木門外微弱的光,看著伸手就可以觸及的“屋頂”時,她的心裡驀然生出幾分荒謬感。
就好像是一出荒誕喜劇,而她,則是這出喜劇中的醜角。
肚子發出饑腸轆轆的聲音,腸道和胃就跟被人狠狠踩過似的,蜷縮成一團,向她的大腦傳達一陣又一陣刺痛感。
隔壁也不知道是什麼地方,隔著薄薄的木板傳來“咯吱咯吱”的聲音,尖銳得好像隨時都會刺破她的耳膜。
餘簡的身體幾乎無法動彈,大腦卻極為清醒。
無論這裡究竟是什麼地方,她究竟在哪裡,現在最重要的是找東西填飽自己的肚子。
耳旁的聲音一直在斷斷續續響著。
餘簡閉著眼睛開始積攢精力,在聲音停滯的瞬間,握緊拳頭,拚儘全力在床板上狠狠敲擊了幾下。
隔壁傳來的動靜確定了餘簡的猜測。
隔音果然很差。
“要死啊!你作什麼死!”
“神經啊!”
……
餘簡聽著隔壁傳來的怒斥聲,扯了扯嘴角,又一次握緊拳頭,在隔壁的聲音弱了一些之後,再次重重敲在木板上。
在這樣寂靜的夜晚,拳頭敲擊木板的聲音極為顯著,更何況餘簡猜測隔壁的床就擺在木板旁,她這樣敲擊,肯定能引起共振,再一次將睡意濃厚的眾人吵醒。
事實果然如此……
“你做什麼?!”
隔壁的聲音比之前更大了些,怒氣也比之前更深。
餘簡側過身,趴在木板邊緣,有氣無力道:“我要餓死了……餓死了……餓死……”
餘簡故意拉長了聲音,再加上木板縫隙的影響,傳到對麵的聲音自然變成了陰森森的感覺。
於是乎又是一陣喧鬨。
餘簡恢複仰躺的姿勢,雙手按在小腹上,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餓成了什麼樣,隻是這一點小動靜,她就覺得自己的腸胃又要翻了天去。
要不是她實在沒有力氣站起來,也不至於一到這個莫名其妙的環境就開始搞事。
她靜靜地聽著隔壁的吵鬨聲,無非就是在斥責她的不孝、不聽話。
等了好一會兒,終於有人出聲。
“媽,我去看看吧。”
“去去去,看看她又在鬨什麼幺蛾子,大半夜的吵什麼吵,腦子有病!”
隨後是一陣推門關門的聲音。
餘簡心裡隱隱升起一絲期待,她還從來沒有感覺過這樣的饑餓,直到這時候,她才明白什麼叫做“饑腸轆轆”,以及為什麼古時候會有所謂的“一飯之恩”。
這時候不管是誰,隻要能給她一點吃的,她一定好好報答。
矮小的木門打開,冷風嗖一下鑽進小屋中,一個身影蹲坐在門口,手裡捧著一個白色的碗。
“小妹,家裡吃的不多了,你簡單吃點吧。”
餘簡想也不想,奪過對方手裡的碗遞到嘴邊,也不管裡麵是什麼東西,就著碗口就往嘴裡咽。
她實在是太餓了,餓到幾乎連腦子都轉不動。
直到吃完了,她才有心思回憶碗裡到底有什麼東西。
不能算稀飯,也不能算粥,最多隻能算是米湯。
她回憶了一下之前吞咽時的滋味,除了帶著米味的水之外,最多隻有十幾粒米,要不是她喝的太急,這會兒還能準確數出來究竟有多少飯粒。
好在米湯是熱的,又有十幾粒米粒墊著,餘簡的胃腸終於舒服了一點,不再像之前那樣好像要把她絞死才肯罷休。
肚子裡終於有了東西,她的精神稍緩,認真看著蹲在門外的女人。
女人蹲在門口,身上的衣服隻有單薄的一層,許是太冷了,她緊緊抱著手臂,身體微微顫抖。
外頭的風很大,從某個方向呼呼吹來,哪怕隻是漏出來一點風,也能讓人瑟瑟發抖。
餘簡仔細確認了女人的位置,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正好位於風口,她蹲在那裡,很好地擋住了從她背後吹來的冷風,從她身邊漏出去吹到餘簡身上的冷風被削弱了大半。
再看她的模樣,五官都很正常,偏偏臉頰和眼窩都凹了進去,幾乎能看到底下的骨頭,整個人看上去也不是很有精神的樣子。
見餘簡目光掃過來,女人撐起精神,臉上擠出一絲笑:“喝點熱的,暖和點。”
餘簡了然,知道對方也很清楚那十幾粒米沒有任何用處。
她的肚子依然很餓,急需足量食物填報肚子,可是看對方瘦骨嶙峋的模樣,想也知道很難從對方手裡再拿到多餘的吃食。
她把手裡的碗遞還:“謝謝。”
無論如何,她承了這份恩情。
女人不好意思地笑了下,接過碗轉身離開。
餘簡看著女人離開,伸手把簡陋的木門合上。
喝了米湯之後的身體逐漸有了力氣,讓她的腦子愈發清晰清醒。
從她睜開眼的那一瞬,很多事就不對勁了。
饑腸轆轆的肚子,迷你的小房間,隔壁奇怪的一群人,喊她“小妹”的女人,以及剛才那會兒她看到的外麵的環境。
她開始冷靜分析自從清醒後看到的一點一滴,將所有的不對勁凝結在一起,很容易就能可出一個看似荒謬,實則唯一合理的結論。
如果不是有人惡作劇,她大概是穿越了。
而且還是靈魂穿越。
至於這具身體的死因,要不就是餓死,要不就是凍死,除此之外應該沒有旁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