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 張菊蘭又一次找到餘簡, 想要申請一筆五千塊錢的貨款。
這也是張菊蘭第一次申請這麼大一筆款項。
其實這筆錢對現在的餘簡來說已經不算大錢,但是從這個時代本身的情況看,也算是一筆不小的數額。
張菊蘭大概也知道餘簡會問什麼, 不像往常一樣隻是等餘簡簽字, 而是主動坐了下來。
她這段時間風風火火慣了,不管是遇到什麼人, 都能以平常心應對, 連她自己都察覺到了在自己身上發生的變化,但是這會兒坐在餘簡麵前, 她突然覺得自己似乎回到了一年前。
那時候的她, 不管麵對誰都唯唯諾諾的, 特彆是對麵對餘家人時, 更是有一種抬不起頭的感覺。
原因在現在的她想來簡直匪夷所思。
她竟然因為自己沒能生兒子而自責, 覺得一切都是她的錯,還想著一定要給餘家生個兒子, 傳宗接代。
當時的她完全不覺得這樣的想法有什麼奇怪的,直到有一天, 她踏出了一步,來到車站找餘簡。
這半年多來,她把自己所有的精力都用在了服裝加工上, 從招人管理,到服裝設計,再到與沈翠雲接洽, 聊現在的服裝市場,聊時尚,聊銷量。
每次跟餘簡見麵,都匆匆忙忙的,一直到這會兒,才又有時間麵對麵交談。
張菊蘭:“我知道你肯定有話想問我。”
餘簡失笑:“菊蘭姐現在說話跟沈姐越來越像了,早知道你跟沈姐相處的來,當初就應該讓你們多接觸接觸。”
張菊蘭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小妹,你不要笑話我,我怎麼能跟沈姐比,她比我可厲害多了。”
這一聲“小妹”,以及她臉上露出的笑容,好像她又變成了之前的張菊蘭。
不過餘簡卻很清楚,眼下的張菊蘭跟之前已經截然不同。
她坐在張菊蘭對麵:“說真的,沈姐不止一次在我麵前誇過菊蘭姐了,事實上菊蘭姐確實把服裝加工這一塊管理的很好,這是屬於你的功勞,彆人都奪不走。”
張菊蘭臉上的笑容有些憨厚,哪怕這段時間她逐漸成長,骨子裡卻還是那個溫柔的張菊蘭:“我也不知道什麼管理,我隻知道這是我喜歡的事,而且小妹你把這個任務交給我,我一定要幫你做好,不能再讓你失望。”
餘簡認真看她:“我確實曾經對你失望過。”
張菊蘭抬眸看她。
餘簡微笑:“在你不舍得離開餘家的時候,我確實對你失望過,覺得你過於軟弱,但是自從你帶著孩子離開餘家,之後你做的那一切,都沒有再令我失望。”
張菊蘭茫然看她,心跳有些不穩,怔然道:“可是我幾次拒絕了你的好意,明明你給了我那麼好的條件。”
餘簡笑著搖頭:“不管你選擇什麼,都是你的抉擇,你隻是不擅長跟人打交道而已,事實上,你沒有接受我強加給你的好意,才是你成長的第一步。”
張菊蘭神情有些恍惚,似乎有些轉不過彎來。
餘簡繼續道:“現在說起來,也許有點馬後炮的感覺,但是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天賦所在,隻是你的天賦並不在銷售,所以無論如何你都沒辦法答應做銷售。”
張菊蘭依然有些不知所措。
餘簡歎了一聲:“你不要輕易否認自己的才能,不要總以為自己什麼都做不好,你現在就做的很好,不是嗎?在你喜歡的領域,你現在的成就已經超出了很多人,這是你的能力。”
張菊蘭想到自己這半年來發生的一切。
沒有坐在這裡跟餘簡聊天之前,她一直都在按部就班做她覺得可行的事,她從來都不覺得自己有什麼了不起,她認為她隻是做了一些每個人都能做到的事。
她有自信,一定能做好那些事。
這並非來自於她對自己能力的信任,而是她認為這些事要做好並不難,隻要她努力了,就一定能做到。
可她心裡依然會有忐忑,特彆是每次來找餘簡審批貨款的時候,她都覺得不好意思,生怕把這筆錢賠掉。
所以她每次都是急匆匆來,急匆匆走,一刻不敢逗留。
這次她之所以硬著頭皮坐下來,是因為這筆款項實在太大了,大到她完全無法承擔的地步,她怕自己再急匆匆來去,會讓餘簡心生不滿,這才選擇麵對麵交談。
餘簡起身,走到張菊蘭身旁,伸手放在她肩上:“大嫂,我實在不想再用這個稱呼叫你,再喊你一聲,是想告訴你,一切都過去了,你早已經不是餘大嫂,你是張菊蘭。”
張菊蘭的情緒依然有些緊張。
餘簡沒有強求她一定要立即有所反應,轉頭跟她說起了張菊蘭申請的這筆款項的事。
張菊蘭很快被轉移了注意力,認真跟餘簡說起了申請這筆款項的目的。
這件事竟然跟沈翠雲也有一點關係。
自從黎承業和沈翠雲夫妻倆分開之後,黎承業就帶著王建民和丁才等人四處跑,先後在B市、H市、滬市等地成了團隊,著重銷售電器。
一群大老爺們在這樣全國各地奔波的過程中建立了深厚的友誼,也結交了許多朋友。
在這些朋友中,有一個人開了一家小型的服裝廠,隻是因為經營不善,這人打算把服裝廠轉讓出去,廠裡的東西全部打包出售,報價五千塊錢。
五千塊錢對於個體家庭來說確實是一筆大錢,但是從服裝廠的角度看,確實是一筆小錢。
黎承業把這件事跟沈翠雲說了,沈翠雲又跟張菊蘭商量了一波,最終決定由張菊蘭來找餘簡,申請落實這筆款項。
餘簡聽完了張菊蘭的敘述,倒是沒想到這兩個人竟然能這麼折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