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星樓的頂層一片寂靜, 遠遠的隻能聽到地下人潮沸騰的鬨市噪雜, 風鈴輕輕搖晃,清脆悅耳。
“唔, 攬月節似乎就是後天了。”
宗戟完全沒有意識到那邊白衣劍尊內心的驚濤駭浪,他撐著個頭, 咬著筆杆,把手下的小紙條細細的卷好,吹了個口哨。
下一刻,正在這附近天空上盤旋的雄鷹就立馬破窗而入, 兩對翅膀撲棱棱的扇來狂風, 穩穩當當的停留在宗戟的手臂上, 安靜的用喙梳理著自己一身上下威武美麗的羽毛, 伸出腿去讓宗戟把小紙條綁在它腿上。
“真乖。”
宗戟滿意的屈起指節摸了摸它的頭,順手掏出幾條肉乾喂給它吃。
“攬月節......”
攬月節將近,那位於中洲附近的沉月池出世的時間同樣也快要來臨。掐指一算,正好就是當晚十二點,
每年的攬月節都是一年裡懸虛大陸上月亮最圓的時候, 當午夜正點時, 月光灑在虛妄之海麵,若是有一束光正好能夠投射到中洲那條海溝之下, 一塊刻著月亮痕跡的岩石之上,屆時天放異光,沉月池就會出世。
宗戟還想著去沉月池裡把自己的裝備更新換代一下,這次必須得趕著攬月節過去一趟, 順帶可以把汐和驚蟄也捎上。
一
他鬆開手,把鷹送出了摘星樓,凝望著它撲騰翅膀消失在天際的身影,然後回過頭去,正想要說話,卻看到白衣劍尊的眼神。
“嗯?怎麼了?”
宗戟渾然不覺,他順著驚蟄的眼神看過去,正好看到那張放在書案上的小紙條。
“有沒有覺得我的字很好看?”
他正閒著,於是撐起頭順手拿起小紙條,炫耀似的在劍尊麵前晃了晃,眉梢上翹,笑得像一隻小狐狸。
“嗯,很好看。”
字好看,人更好看。
紙條上麵的字瀟灑飄逸,就和宗戟這個人一樣,從骨子裡透出寫意風流來。
隻是這個字跡——
驚蟄內心驚濤駭浪,麵上卻沒有顯現半分。
為什麼他在渡劫時看到那個黑發青年寫下的字會和宗戟的字一模一樣,而且他們的筆也是一樣的怪異。
隱約間,驚蟄腦海中浮現一個不可思議的想法。
難道那個黑發青年......就是宗戟?
可是,就算那個青年是宗戟,又為什麼會說出驚蟄的名字,又為什麼會變換了樣貌呢?
驚蟄現在還記得黑發青年眼底青黑的眼圈和頹廢的麵容,但在他記憶以及聽聞過所有關於宗戟的傳說見聞裡,都從未聽過宗戟有這般落魄的時候。
宗戟似乎一直都是那般風光月霽,意氣風發。
很久很久以前驚蟄便聽聞過這位太虛宗的大弟子之名,據說他劍術過人,為人疏離大氣,不拘小節,天賦異稟,十分受太虛宗弟子的景仰和喜歡,據說在宗門內威望極高,比肩長老。
太虛宗門內的長老弟子,對待宗戟都如同親生一般。而宗戟作為懸虛大陸上天才一輩,本身的天賦也足夠出眾,一直都是他人談論的對象和羨慕的焦點。
而宗戟本人也是,如此肆意,就像是懸掛在天邊的太陽,天生就該散發熱度。
這隻是最尋常的,再細些,便是驚蟄偶爾去太疏宗的任務殿交任務都能夠聽到有人談論宗戟。
“剛剛來交材料的那位是太虛宗的宗師兄吧?”
“是是,那氣度,難怪太虛宗那群劍修都對他心服口服。”
聽到這裡,一向對周遭環境事物不感興趣的驚蟄也微微抬眸去看,卻隻看到雲霧彌漫與天相接處淡淡的黑影,不過是一個背影,卻足夠俊逸非凡。
不僅僅是太虛宗,太疏宗的人對宗戟居然也普遍有很高的評價,這就實在是令人佩服了。
誰不知道劍修難搞又正直,據說有次太疏宗的劍修外出遊曆的時候被心魔困擾,差點走火入魔,還是被這位太虛宗大弟子指點一番,這才脫離險境。
巧的是這位太疏宗弟子是太疏宗某位長老的愛子,回來將和長老添油加醋的描述了一番,於是長老連忙帶著自家愛子拿了一堆伴手禮上太虛宗去感謝宗戟。因為這件事情,宗戟又狠狠的在太疏宗內揚名了一回。
更彆說驚蟄偶爾下山時,經過某家酒館都能聽到內裡說書人響木拍案,將天下劍修說的津津有味,信手拈來。
回頭等驚蟄真正開始留意宗戟的時候,其實宗戟這兩個字已經在他身旁出現過很多次了。
驚蟄差不多將天下有名的劍修通通挑戰了個遍,但不知道為什麼,偏偏對這個山門離著最近的“千古一劍”沒有任何想法,錯過了這麼多年。
就仿佛是時光刻意讓他們就此錯過。
但是這個人卻以那般疏狂肆意的模樣,闖進了他的眼眸,牢牢的攫取視線,無法挪開。
遇見的時機,場合,都是剛剛好。
如今這個巧合尚且發掘到這裡,沒有更多的痕跡,皆是未解之謎。再多的也不過是猜測。
“發什麼呆?”
宗戟回頭從指尖跳躍出電弧來,將一張紙給燒成灰燼,回頭就看見白衣劍尊還在發呆,不禁有些驚奇,伸手在他麵前晃來晃去。
不過宗戟還沒來得及揶揄驚蟄,他回頭的時候就感受到了饕餮回來的氣息,又開始吩咐暗衛讓廚房準備菜品,順帶讓他們拿療傷藥來給饕餮。
怎麼說呢,雖然身受重傷,但是仙階的凶獸好用也是真的好用。派去維和那真是派一個一個準,都不用宗戟親自出手,更不用他坐鎮後方,完美的做一個甩手掌櫃。
誰不愛呢?
怎麼說現在也和饕餮訂了個平等契約,宗戟既然給它好吃好喝又給他治病,特彆是治病,其中不知道要花多少天價藥材,那肯定要把饕餮的剩餘價值榨到一滴不剩。
要大後天去沉月池的話,這幾天就得把暗殿重要的事情安排一遍。畢竟按照當初宗戟給的設定,等他從沉月池裡出來之後,估計都得幾個月後了。
幾個月後還有件大事,那個《一劍成仙》裡一處非常詭異的上古幻境將會現世。
這個幻境是宗戟當初特地給男主設立的練級副本,進去就是刷刷刷升級的那種,也是為以後驚蟄破開《一劍成仙》裡懸虛大陸壁壘,去到更高等級的世界做鋪墊。
當然,也是給自己幾百萬字大長文添磚加瓦,多賺點錢誰不愛?
那個幻境裡彆人進去也許就翹了,但是驚蟄進去就沒事。因為在《一劍成仙》的劇情線裡,那時候的驚蟄已經無情劍道大成,太上忘情,無欲無求。彆的修煉者被幻境折磨的死去活來,就他跟沒事人一樣走到最後,拿到了幻境至寶,遵循著起點男主開副本的套路,在幻境的石門後成功晉升神階,然後踏碎虛空,去往更高的境界。
恰恰是這幻境至寶,讓宗戟十分的在意。
幻境至寶變幻無窮,傳聞主要找到這鑰匙的鎖,便能掌握踏碎虛空的力量。
事實上,也正是開啟四方鎖,原文裡的驚蟄才能依靠四方鎖被打開後內裡衝出的一團混沌靈氣而生生跳了一個大境界。
沒錯,幻境至寶正是四方鎖的鑰匙。
原文裡驚蟄手上正好拿著四方鎖,在幻境將要崩潰的關鍵時刻獻身而出,破開鴻蒙,在全大陸修煉者敬仰的眼神中踏著虛空而去。
可是現在,這把鎖被驚蟄這個敗家子轉手就送給宗戟了。宗戟打算就抱著一種去逛逛的心態,到時候去圍觀一下。
反正按照《一劍成仙》的劇情線,懸虛大陸還得靠驚兄去拯救。他宗戟就打個醬油完事。
如果能過得到鑰匙,也許就是天意如此;拿不到,那也是給自己一個交代。總而言之不給自己留遺憾就行。
這次妖魔大戰後,妖族果然派長老前來接觸暗殿,並且給出十足的誠意。
據說那日饕餮在雲上翻滾跳躍,把萬千玄狐嚇得肝膽俱裂,屁滾尿流,好不狼狽。
等這位上古凶獸把玄狐趕到西國之後,西國邊境處正好站立著帶著親衛隊的妖族女帝和妖族大長老。
這群妖族大佬們看到饕餮後屆是心神俱震,紛紛恭敬的屈膝行禮。
雖然他們不知道這是哪一位幸存的聖獸,但是自血脈上傳來的壓迫感已經給了這些白澤血脈的後人們回答。
再說了,如此完全體,如此威壓,雖然不可置信,但是的確隻有完全體的聖獸才能夠做到了。
不過現在看情況而言,饕餮似乎是歸屬於暗殿,暗殿叫它打東它絕不打西,叫它向上絕對不往下,簡直驚呆了妖族眾人。
雖然不太清楚,但八聖獸哪一個是好惹的?再說了,這位大爺一看就是凶獸一列的。
因為這隻聖獸的忽然出世,妖族內部那叫一個吵的不可開交,四大家族內部和長老團開了無數次大大小小的會議。
供奉八聖獸是妖族一直以來的傳統,八聖獸裡雖然被分為凶獸和瑞獸,但都是聖獸內部的事情,而妖族崇尚實力,一視同仁。
是在萬年後,聖獸差不多都絕跡了,即使隻剩下瑞獸白澤的皇血延續下來,妖族內部依然供奉著八位聖獸的獸牌,萬年來香火從來沒斷過。
隻不過現在尷尬的是,饕餮被暗殿之主給拐走了,還簽了個平等契約(這個是暗衛特地告知妖族的)。但礙於聖獸的身份,妖族肯定得迎接饕餮回去,並且廣而告之懸虛大陸他們的聖獸回歸的消息。
妖族平日裡那叫一個自閉的很,幾乎從來不和彆的勢力接洽溝通,這次居然放下身段,乖乖派人來暗殿,還帶上了不少妖族特產,拿出了十足的誠意。
懸虛大陸眾勢力:驚!
宗戟還得應付妖族的那幾位,除此之外,東國的帝君東衍那邊也派人聯係上了暗殿。說是關於明年東國帝君選舉的事情,想要和暗殿強強聯手。
除了這幾件事情,最近暴風樓發出召集令,召集所有門下弟子回門。
宗戟在暴風樓還掛了一個弟子的名號,他轉手就派了個暗衛易容成他的模樣去暴風樓看看這幾個組織想要搞什麼事情。落羽毛閣還發來邀請,邀請暗殿來參加落雨羽閣的什麼建閣一百周年慶典,如此這般,雲雲雲雲,基本上懸虛大陸有頭有臉的組織都給暗殿發了邀請函。
怎麼感覺暗殿忽然從一個懸虛大陸二五仔變成了人人爭相要的香餑餑。
這種待遇宗戟還頗有些受寵若驚呢。
不過也是托了妖魔大戰的福,原本有不少勢力暗中找暗殿購買其他宗門的秘辛,甚至在一個月裡暗殿做成了四五筆天階卷軸的買賣,賺的那叫一個盆滿缽滿。
可是大戰過後,眾人紛紛礙於暗殿如今的戰鬥力和號召力,懸虛大陸再次陷入風平浪靜的死水狀態。誰也不想當這個出頭鳥,首先被暗殿收拾了。
於是這兩天裡宗戟忙的團團轉,處理這個事情處理那個事情,忙的焦頭爛額。偶爾忙裡偷閒了就跑去公子北卿房裡順杯茶喝,或者拉著驚蟄一起跑去逛盛陽城的集市,倒也不覺得無聊。
“今晚就是攬月節了。”
“哦,對,記得寄一份攬月糕回太虛宗去。”
“今天中午就打烊吧,你們工作了這麼久,今天也好好休息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