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老頭得知三兒已經把海貨全都賣給了福管事,比陸時秋還要激動,“福管事真是個善心人。他肯定知道咱們這些短工有難處。”
陸時秋撇了撇嘴,把福管事砍了好幾文價格,然後還要抹零的事說了。
陸老頭卻也不生氣,“誰的錢都不是大風刮來的。”
陸時秋沒把錢交給陸老頭,“我回去就用這銀子跟人收貨。到時候直接賺差價。”
“錢夠嗎?不夠,我這裡還有。”陸老頭抽了口煙袋鍋子,側頭問他。
陸時秋喜滋滋點頭,“還差點。”
於大郎收貨,經常賒欠貨款。換成是他,村裡人未必肯。這點自知之明,他還是有的。
陸老頭從懷裡掏出錢袋子。
陸時秋眼急手快,一把奪過錢袋子,數了兩串,又扔了回去。
要是往常陸老頭肯定追在他身後討要。但這次沒往回要,轉了話題,“那你還在這乾嘛?”
說實話,做生意來錢這麼快,陸時秋還真不想留在這兒灌水洗田。
但是他之前都答應福管事了。擔心自己在福管事那邊印象不好,所以咬咬牙還是按照先前計劃來,“留下來。”
陸老頭鬆了一口氣。陸時秋又把今年少交稅的事情說了。
陸老頭眉眼含笑。隻是他為人嚴肅,比陸婆子看起來拘謹許多。
陸時秋見陸老頭心情好,三言兩語就把於婆子的事情說了一遍。
他沒敢說是自己自作主張堅持要告官,隻說剛好有捕快到他們村辦事,正好撞上了。
陸時春和陸時夏麵麵相覷。
陸時春嘀咕一句,“於婆子這算不算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陸老頭嗑了嗑煙袋鍋子,歎了口氣,“於娘子糊塗啊。她把婆婆告了,她自個倒是出氣了,她三個孩子以後還怎麼說親呢?”有這麼個狠心的娘,彆家會不會懷疑她閨女的人品呢。糊塗啊,糊塗。
陸時秋有些心虛,把臉扭到一邊,一聲也不吭,心裡也難得反思了下自己。
當天下午,陸時秋就跟著大夥一塊乾活。
陸時秋巴巴湊到陸老頭身邊,四下瞅了瞅,小聲把自己要娶於娘子的想法跟陸老頭說了。
他的名聲太差了,但於娘子對他家老頭這麼信任,說不定由老頭子去說合,這事能成。
陸老頭挖土的腳頓住,像個木樁子杵在那裡,思量半晌才側頭問道,“你真想好了?不過繼你侄子?”
娶寡婦可以,但是寡婦的孩子身上又不流他的血。陸老頭不明白老三為什麼不願過繼侄子。
陸時秋把之前說服陸婆子的那套拿來說服陸老頭。
陸時秋的未來可以說是陸老頭的一塊心病,日夜折磨著他。
要是他當初不堅持讓老三出海去找老大他們,老三後來就不會自暴自棄了。
現在老三想要娶婆娘,完全合情合理。
他不想讓老三糟蹋黃花閨女,但是寡婦帶著孩子,不失為一個選擇。
於娘子有仨個閨女作為依靠,將來留下一個招贅,老三也能有人養老送終。
最主要的是於家根本不稀罕閨女,陸老頭也不怕於家人會來搶。
要擱以前,陸老頭肯定二話不說就同意了。但是於娘子剛把於婆子送官,名聲還搞得那麼壞,陸老頭心底有點介意,“他娘那麼狠,你就不怕再養出個白眼狼出來?”
說實話,陸老頭自問看人很準,他對於娘子的印象一直很好,老實本份,勤懇持家,也不多嘴多舌,是個難得的好女子。但是於娘子把婆婆告到坐牢這事,那就是顛覆他的認知了。好像狠狠扇了他一巴掌。
陸時秋臉上有些熱,他之前推到於娘子身上隻是不想被打,但他沒想到他爹卻介意這事兒,隻好硬著頭皮實話實說,“不是她要告,是我給她拿的主意。”
陸時秋往後退了兩步,訕笑兩聲,“我就是看不慣那於婆子倚老賣老害人。就該讓她長長教訓。”
陸老頭差點氣了個倒仰,恨不得給他一鋤頭。他還沒把人娶過門呢,居然就敢替人家拿這麼大的主意。
“你怎麼這麼糊塗!等村裡人知道你向她提親,旁人會不會以為你倆早就有什麼貓膩?咱們陸家清白名聲都被你一人毀了。”陸老頭臉色相當難看。這癟犢子膽怎麼那麼肥呢,連這種主意都敢拿。
被親爹恨恨瞪著,陸時秋絲毫不當一回事,吊兒郎當道,“我管彆人做什麼。他們是我爹還是我娘啊。人這一輩子也就幾十年,我隻要我自個心裡舒坦就成。”
這孩子說的什麼話。陸老頭指著陸時秋的手都有些哆嗦,“人活就為一張臉。你為自個心裡舒坦,連臉都不要了?”
陸時秋撇撇嘴,“爹,你這話說得好像我還有臉似的!”
陸老頭:“……”
這癟犢子就會氣人。歪理還一套一套的,陸老頭說不過他,突然福至心靈問,“你想留下乾活,是不是想表現給於娘子看?”
陸時秋嘻嘻笑,“什麼事都瞞不過爹。這事,你同意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