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波無垠,天光雲影徘徊其中,萬壑千山儘染黛色。孤舟如飄葉,逐流水中央。
當蕭妄收到蘇意如的飛鴿傳書時,他正仰躺於小舟之上,徜徉於渺渺江河之中。手邊一支釣竿隨意安放,漁線直直垂入水中,堪稱另類的願者上鉤。
嘩啦——
驀然間,四周江麵突然掀起漩渦,衝天而起的驚濤組成了連綿水幕,每一滴水珠都似折射著凜然的寒光。
十多道身影自漩渦中一躍而出,飛刀、箭矢、連環鏢、金絞索,甚至於漫天羅網,儘數向著蕭妄罩來。密集的攻勢一波接著一波,配合默契無間,竟是將蕭妄周身的空隙堵得滿滿當當,讓人無處脫身。
蕭妄隨手拿起旁邊的釣竿,天羅絲編織的漁線幾乎透明。
他身形未動,釣竿在周圍輕輕轉過一圈,透明的漁線寒光一閃,如同刀切凝油,便將飛磺般的暗器儘皆斬作兩段。
雪白的袍袖輕輕一揚,頓時漫天暗器儘數被掌風催逼而回。
漁線尾端的銀色漁鉤如遊龍般在江麵上左突右掃,伴隨著一聲又一聲慘叫聲和“撲通”的落水之聲,一蓬蓬血水將小舟周圍的江水儘數染紅。
唰——
漁線急速收回,最後一個黑衣人被漁鉤直接拽了上來,“砰”地一聲砸到甲板上,嘴中鮮血噴湧,半死不活地倒在蕭妄麵前。
“咕咕……”
一隻雪白的信鴿自天際而來,肥嘟嘟的身體飄飄忽忽落在蕭妄麵前,點綴了周圍過於蒼涼淒豔的畫麵。
但下一刻,這隻肥嘟嘟的信鴿便被另一個小家夥粗暴地擠到一邊,“啪嘰”一下摔在甲板上,黑豆大的小眼睛裡滿是懵圈。
額頭綴有朱紅的小雀得意地睥睨著這個疑似爭寵的蠢貨,撲扇著翅膀昂首落於蕭妄肩頭,宣告著自己不可動搖的地位。
麵對眼前這一幕簡單粗暴的宅鬥戲碼,尤其是神識感知到小雀趾高氣揚的精神波動,蕭妄不由無言。
他伸手取下那隻肥嘟嘟信鴿身上綁著的竹箋,修長手指撫摸到上麵凹凸不平的字跡,不免為蘇意如的細心而動容。
“……飛殺樓的地址麼?”
“既然如此……”蕭妄神識掃過麵前那半死不活的黑衣人,“此人也沒有留下的價值了。”
他抬腳將之踹入了滾滾江濤之中。
·
自從蕭妄在客棧之中露了一回麵,他並未身死反而易名改姓的消息便漸漸傳播開去,頓時吸引了許多垂涎於黑榜賞金的江湖人。
隻可惜,最終這些人都沉屍於客棧之外那茫茫江水之中,葬身於魚蝦之腹。
而已經窮到摳寶石賣的蕭妄反倒是因此大發了一筆浮財,還順便改進了功法,一身功力大進。
至此,某些人才終於認清楚自己的實力,被賞格衝昏的頭腦也清醒過來,四散而去。
但蕭妄在黑榜上的排名卻日漸升高,不斷有人追加懸賞。這其中,黑道尤其是天魔教之人,甚至比白道中人更為迫切。
白無庸本就是天魔教的高層。當初原身巧設計謀將之反殺,倘若能如起初預料那般執掌明鏡山莊,取代對方在天魔教中的地位倒也罷了,黑道之人自不會在乎白無庸的死亡。
偏偏原身卻遭宋玉靈出賣,身份暴露,受到白道追殺,還因此將天魔教的部分隱藏勢力牽扯了出來,遭到白道的阻擊。
如此一來,此時的蕭妄自然也上了天魔教的必殺名單。
因此,如今的黑榜一日三變。黑白兩道的懸賞金疊加在一起,導致蕭妄在黑榜之上的排名一日高過一日。
這反倒讓不少躍躍欲試的頂尖殺手觀望起來,想要等到懸賞金最高之時再一舉將之解決。
天魔教總壇之中,一個老頭暴跳如雷,對著下方的屬下破口大罵:“一群蠢貨,老夫出懸賞是為了解決那蕭妄,可不是為了保護他!”
他與白無庸是幾十年的老朋友了,在天魔教之中並稱黑白無常。隻是一人隱於黑道,另一人潛伏於白道。
這份友誼在勾心鬥角的黑道之中尤為難得,因此老頭才會不斷追加對蕭妄的懸賞,想要為老友報仇。
不曾想這持續走高的賞格,反倒是變相成為了對方的護身符。倒也難怪他如此氣急敗壞!
下屬們唯唯諾諾,心中卻腹誹不已。明明是黑無常大人自己決策失誤,如今反倒在此拿他們泄氣!
角落之中,蘇意如肩膀一抖,就要噴笑出聲,她連忙伸手捂住自己的嘴,眼神之中卻依舊滿是看好戲的戲謔之色,絕不承認自己在暗中巧妙誘導了一下對方的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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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天魔教的老頭對蕭妄恨得咬牙切齒之際,另一個地方,同樣有人提起這個名字便怒火焚心。
明鏡山莊。
一間緊鎖的院門之前,沐清風一臉擔憂,在門前徘徊不定,低聲問道:“義父還是不肯出來嗎?”
旁邊的老仆無奈地歎口氣,沉重點頭。
沐清風臉上憂色更重,卻是毫無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