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廊酒店(16)(1 / 2)

一層又一層的長廊上, 肖像畫中伸出的手臂緩緩染上了血色,濃稠的黑色鮮血自肖像畫上流出,滴落在長廊的地上。血液自牆上流下許多, 沒有規則地覆蓋而下,唯獨避過了同肖像畫交錯懸掛的落地鏡。

沾滿血的肖像畫和乾淨的落地將交錯在一起,鏡麵反射出妖詭的長廊。

血腥味撲鼻而來。

孫石在餐廳吃完早餐,做好了準備,帶著那本日記往樓上走去。電梯不知道為什麼一直顯示停留在地下一層, 孫石按不動,又迫於時間,最終決定從樓梯上去。

整個酒店都充斥著詭譎陰森的氣息, 屍體的**味和血腥味交雜在一起,許多女人發出的聲音飄渺地喊著“眼睛”“給我眼睛”。

孫石淌著地上蔓延的黑色濃血, 腳步聲夾帶著粘膩的聲響。樓梯道昏暗異常,孫石摸著扶梯往上快步跑著, 懷裡揣著那本從畫展的鏡子後麵找到的筆記本。

他喘著氣,眼看就要走到頂層的階梯, 有什麼陰涼的風吹過了他的脖頸。他渾身一個激靈, 驟然感受到什麼東西輕輕地拍了他的肩膀一下。

孫石猛地回頭。

身後是下方已經爬過的昏暗台階,濃稠的黑血從上往下緩緩流淌著,什麼也沒有。

他鬆了口氣,趕忙回頭想要走完最後幾層。急喘的呼吸聲中,視線自後方一無所有的昏暗轉回前方近在咫尺的樓梯道安全門——

眼前驟然出現了一張眼眶兩處如同血洞一般的女人臉!

女人一身畫中的西式宮廷禮服,微微張著嘴對他笑著, 露出來的牙齒滿是濃黑的血液,散發著腥臭的氣味。那空洞洞的眼眶仿佛能看見他一般,直勾勾地對著他。

“呀, 眼睛……你有眼睛,那不如給我吧……”

“啊——!!”

孫石猛地後退幾步,踩空在了身後下落的階梯上,踉蹌了一步直接跌了下去,在樓梯道上滾了幾圈。

濃稠的黑血頓時沾染了他的全身。

孫石卻顧不上那麼多,趕忙扶著地站了起來。

身著西式宮廷禮服的無眼女人已經緩步從台階上走了下來,朝他靠近,口中不斷地喊著“眼睛”的字眼。她雖然是移動著的,可腳步卻沒有任何聲音。

孫石好歹是闖過幾層副本的降樓玩家,他看了一眼即將到達的十五層,立刻明白過來必須繞過這個女人跑去畫室。他從懷中掏出自己隨身攜帶的武器,狠下心朝無眼女人攻去。

這個鬼怪實力不強,孫石好幾次都傷到了要害,可他逐漸發現了不對——這個畫中人沒有心臟,被武器傷到也隻是流出無止無儘的黑血,根本傷不到。他的身後,居然也出現了另一個畫裡走出來的無眼女人,全都口中喃喃著要挖他的眼睛。

孫石漸漸體力不支,揮動武器的動作間,放在衣服口袋內側的日記本掉了下來。他頓時大驚失色,低頭將瞬間被黑血沾濕的日記撿起來,沒想到身前身後的無眼女人都驟然停了下來。

兩個畫中人都同時露出了驚恐的神情,她們根本顧不上孫石,片刻便消散在了樓梯道間。

孫石一愣,大喜:“她們怕這個日記本?這個東西果然是找到階梯的關鍵,晏明光他們不跟著我,那就讓他們死在這裡吧……”

他沾染著滿身的血汙,捧著這個日記本,就連腳下流淌的黑血都繞著他流過。肖像畫帶來的詭異場景似乎都害怕他,根本沒有同他糾纏。

孫石輕而易舉地就到了畫室。

畫室裡靜謐非常,外頭的血腥絲毫沒有影響到畫室,沒有眼睛的肖像畫依然散落了一地,裡頭也看不見任何黑色的鮮血。

孫石喜形於色,迫不及待地就拿著筆記本跑了進去。

“補上眼睛就行了吧……這個房間裡大概有幾千幅畫,眼睛隨便畫的話,在日落之前畫完還是可以的……”

他看了看,在畫架旁看到了工具和椅子,乾脆坐了下來,將日記放在一旁,拿起筆就火急火燎的在麵前這幅沒有眼睛的肖像畫前填補起來。

他隻求補上眼睛,畫的一點都不精細,不過片刻就補上了幾張。

就快了……這個比他之前去過的副本都可怕的副本,就快要結束了……

孫石喜形於色,手中忙不迭扔開已經補好的一張,拿起另一張正準備下筆,一道沙啞而又陰沉的聲音在他耳側響起。

“你在乾什麼?”

孫石下意識轉過頭去。

他的身邊,一個滿身都是乾涸的血液的男人懸浮地站著,微微側著頭,空洞的雙眼靜靜地對著他。男鬼的表情很是憤怒,更襯得他滿臉的汙血異常可怖。

從肖像畫裡走出來的無眼女人那麼多,可麵前這個居然是個男人!

而且,孫石那經過幾個副本增幅的感知力告訴他,這個沒有眼睛的男鬼,比他之前遇到的那些小鬼怪都要強大!他根本不可能是這個男鬼的對手。

孫石頓時慌了,他將手中畫具一扔,起身就要繞過男鬼跑出畫室。

看見孫石逃跑的舉動,畫家陰測測地笑了笑,他那空洞的眼眶被笑容牽扯地動了動,將他那本就血汙地麵容襯得愈發可怖。

他隻是轉過身,正在逃跑的孫石不知道為什麼,就那樣被絆倒在了地上。

畫家彎下腰,朝著在地上匍匐的孫石伸出手,憤怒的聲音回蕩在空曠的畫室中:“你居然玷汙我完美的畫作!!你該死!拿你的眼睛來補償我吧——!”

孫石眼前看到的最後一幕,是男鬼那汙穢肮臟的雙手伸向他,快速地……戳進了他的雙眼裡!!!

“啊啊啊啊啊——!!!”

-

地下一層,兩具玩家的屍體和陳年的骷髏安靜地陳列在健身房裡,健身房四周的鏡子散射著慘白的光暈,從樓上四麵八方滲透而來的飄渺的女人聲音此起彼伏。

燕危站在骷髏的麵前,看似隨意地抄著兜,手中緊握兜裡的小匕首。

他挑眉:“你們有沒有覺得,血腥味突然變濃了很多?”

晏明光點頭:“嗯。”

“樓上應該出了什麼狀況了。”

高明也站了起來,頗有些急切地看著燕危,道:“現在我們知道找出階梯的方法了,現在馬上去?”

燕危眸光一動,一手緊握匕首,一手從兜裡掏出了那枚硬幣。他目光略微有些失去焦距地拋起了硬幣,腦海中想著方才得到的一切信息。

剛才他們在靠近這具骷髏之後,興許是因為骷髏死前的怨恨太重,他們直接被骷髏沒有散去的怨氣影響,看到了屬於這具身體生前的記憶。

這具骷髏——也就是給畫家看病的女醫生,在給畫家看心裡疾病的過程中,和畫家互相吸引並且在一起了。但沒有想到,癡迷於畫出完整肖像畫的畫家發現了挖眼填畫的方法,畫家隻要挖掉一個人的眼睛,他就能畫出同樣的眼睛來。

他們之間的感情在畫家的執念麵前不值一提,畫家終於在日益偏執中喪失了理智,他挖出了醫生的眼睛,完成了女醫生的肖像畫。

在這之後,畫家徹底瘋了。

為了完成畫作,他甚至在自己開的酒店裡,挖了自己的眼睛,害死了自己。並且,畫家死後,由於對畫作的執念和癡迷,他化成了厲鬼,滯留在這個酒店裡,把女醫生被挖掉的那雙眼睛和畫家自己的屍體藏了起來,每日都在徘徊著想要完成其他沒有眼睛的肖像畫。

而女醫生,則因為失去了眼睛,怨氣一直沒有消散。

她想要拿回自己的眼睛。

三人得到的信息裡,女醫生告訴他們,隻需要找到她被挖掉的眼睛,把眼睛安回去,畫家的死前的執念就沒了意義。這個酒店裡所有的戾氣和怨氣都會消散,一切恢複正常。

隻要執念沒有了,一切都會結束。

“……這個骷髏剛才告訴我的信息裡說,”燕危眨了眨眼,睫毛輕顫,在眼底灑下一片細碎的陰影,“她的眼睛極大可能就藏在畫室裡。”

高明點了點頭,頗為激動地搓了搓手:“對!但是畫家可以在他的畫中遊走。我們要把畫家引出畫室,在畫室裡麵尋找被藏起來的眼睛。她還告訴我們,畫家生平最注重他的畫,隻要我們對畫動手,比如隨便畫點不好看的眼睛之類的,畫家一定會忍無可忍出來。不過一定要注意,千萬不要還沒把畫家引出畫室就死了,畫家很強。”

燕危挑眉:“然後我們隻要想辦法活下來並且把畫家引出畫室,讓其中一個人進去搜索眼睛就可以了?”

高明繼續猛地點頭,“這樣看來,這個副本其實並不是特彆難,隻不過需要找對線索。我們隻要來了地下室,一切都迎刃而解了。隻要走對方法,就很簡單……”

燕危眯了眯眼睛。

他那亮如星辰的雙眸中此刻儘是冷靜與理智,同他平時那副淺笑著的樣子截然不同。

他再度握緊了兜裡的匕首,渾身緊繃,神經高度警惕。若是仔細看他此刻的姿態,可能看出燕危正處於隨時都能出手的姿勢。

他口中喃喃自語般說:“是啊,很簡單。但是,太簡單了……”

引起了賭樓機製的副本,真的就這樣迎刃而解嗎?

一切似乎自圓其說了。為了執念殺了愛人、最終作繭自縛的畫家,找到屍體和眼睛,歸還眼睛給主人,就可以解決一切怨念。

但為什麼服務員沒有收拾十三層那兩個玩家的屍體?為什麼布偶娃娃是他們的死亡觸發,死亡條件和長裙女人截然不同?為什麼……

高明已經沉浸在找到線索的喜悅中,燕危卻總覺得哪裡不對勁。他甚至覺得危險感愈發嚴重,渾身上下都下意識進入了警惕的狀態。

晏明光看了燕危一眼。

不知拋了多少次的硬幣再度落入燕危的掌心。他掌心一收,將硬幣裹在其中。

金屬冰涼的觸感從掌心處傳來,偏低的溫度讓人頭腦清醒,燕危凝神,道:“不管怎麼樣,這裡應該沒其他東西了。走,我們去頂層。”

晏明光:“嗯。”

高明自然二話不說跟了上去。

三人一同走到電梯前,才發現電梯一直停在他們這一層,不需要等待,他們就坐上了電梯,直接按到了十五層。

“滴——”

電梯到了十五層,厚重的門緩緩拉開。

燕危這才明白了血腥味逐漸加重的由來。

他隻能忍著潔癖,踏了出去。三人淌著地上緩緩流淌的濃稠黑血,小心翼翼地緩步走出電梯,躲避著從肖像畫中伸出來的血手,打量著此刻已經完全變了樣子的長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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