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袍人的母親顯然完全沒有料到燕危的反應, 她那枯朽的麵容足足愣了好一會,才說:“艾斯不會在意我的存在與否。他當初用傀儡術把我留了下來,隻是因為他不曾擁有過親情而已。母親對他來是陌生的, 所以他想嘗試,但他也同樣痛恨。”
“他痛恨把他送來這世間的我。”
“我其實已經在這個迷宮裡躲藏很久了……我不敢見到他, 見到他,他就會毀了我, 那結束這一切的方法再也不會有人知道。所以我一直躲著,等待著有聰明的客人能夠進來。你們從一開始進來我就知道了, 隻不過那時候艾斯還在這裡休息, 我不敢出現。”
“直到他離開,我才敢出現在這裡。”
燕危似乎根本不在意那些和這個城堡還有黑袍人有關的過去,想也不想便立刻道:“那我怎麼相信你?你說的這一切都隻是你的空口無憑, 我完全可以遵守遊戲規則,完成這個遊戲, 最後不也可以離開嗎?艾斯不會對那些遵守他遊戲規則完成遊戲的人出手,不是嗎?”
他抬手, 手肘撞了一下晏明光的手臂, 說:“晏老師,愣著乾什麼, 直接把人扛走啊。”
他自然知道,就算有什麼陰謀詭計,謊言也不可能是天馬行空的。這些話,就算有虛假的,必然也是建立在一些真實的基礎上, 他往這條路上走不會有錯, 需要留意的是怎麼不落入圈套。
萬一絞肉機殺不死黑袍人呢?萬一黑袍人死了, 但這個方法不僅不能讓他們離開城堡,還會激怒這個城堡裡的其他傀儡呢?
他們總要有一個後路。
再不濟,還能退一步,遵從規則走最尋常的方法結束這個副本,最多也就是要和薛晚拚個你死我活拿分。
更何況,到時候他們出去了,萬一再也找不到黑袍人的這位母親怎麼辦?這個女人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就放在這裡。
晏明光自然也明白這個道理,依言照做,一點都不拖遝,直接從信息麵板的商城裡麵兌換出了一根長繩。
女人驟然喊道:“我和你們出去也可以!”
燕危和晏明光動作一頓。
“你們用我威脅不到艾斯,他如果看到了我,隻會想把我和你們一起毀掉。但這樣也好,這樣,他會因為憤怒而趕來。但是你們……你們一定要先殺了他,不能讓他先毀了我。”
“為什麼?”
“你們不願意相信我,我也不能確認你們一定能殺了艾斯——如果你們失敗了,”女人的聲音沙啞得如同老木摩挲,仿若地獄而來的低吟,“我也要活下來,繼續等待能夠毀了這一切的客人。你們必須保護我,艾斯沒死之前,我不能死。”
這個要求似乎也算合理。
燕危眨了眨眼,琥珀般的雙瞳澄澈透亮,卻看不出任何心思。
他點了點頭:“行啊。但我們就這樣答應你,也不過是口頭承諾啊。我們在這裡掰扯了這麼久,說來說去都是口頭承諾,有什麼用呢?還不如我們把你綁了,也方便我們保護你不是。”
他一副無所謂的樣子,還從晏明光手中拽了拽繩子的一頭,拿在手裡掂了掂。
女人那枯朽的麵容總算扭曲了一下,在乾涸血液的覆蓋之下,黏濁而可怖。她說:“艾斯死了,城堡隻是停止運轉。要活著離開,必須用金幣兌換傀儡,用兌換的傀儡打開城堡大門。兌換傀儡隻需要把金幣全都扔進絞肉機裡,選擇你想要兌換的傀儡就可以,不需要艾斯。隻要艾斯死了我還活著,我就告訴你們兌換哪個傀儡才是正確的!”
話落,燕危嘴角一勾,無聲地笑了笑。
他什麼也沒說,隻是轉身,繞過女人方才拖拽出來的血路,說:“走吧,我們去觀星台。”
晏明光沒有動,他看著女人,顯然是在讓女人走在他們中間。
年邁的女人這才明白了過來。她看著燕危的背影,歎了口氣:“原來你的夥伴是故意的。”
故意裝出不在意的樣子,故意引出她藏著掖著的底牌。
但凡是熟悉燕危處事風格的人,在方才就能感受到燕危的謀劃,晏明光也不例外。
他無言。直到女人邁開腳步,她那滿是血液的下半身再度拖出一條猙獰的血路,他才斂眸握鞭不緊不慢地跟著走了出去。
燕危走到這個小城堡外側的時候停住了腳步。
他凝眸看著他們方才走出迷宮的地方——那裡已然變成了千篇一律的迷宮牆,枝葉遮擋,看不見任何路的跡象。而另一側卻驟然出現了一個入口。
女人沙啞的聲音從後方傳來:“這是艾斯的設計,他生性謹慎,為了不讓客人知道他的秘密,小城堡的大門一旦打開,小迷宮就會完全變換格局,進來的客人再也出不去。我不知道更改格局之後的迷宮,這需要你們自己想辦法。”
燕危從這個女人的話語裡聽出了一絲幸災樂禍。
他冷笑一聲:“你剛才不說,就不怕我們出不去?到時候你可以隨便往迷宮裡麵一躲,把我們留給艾斯?”
“客人如果連出去的能力都沒有,又怎麼可能殺得了艾斯?”
燕危涼涼地瞥了她一眼。
他走上前,拿出了早就準備好的控製開關,說:“可惜,我們什麼都不需要做就可以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