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幅畫出現在三人眼前的一瞬間, 四周的空氣似乎都冷了一些。
列車仍然搖晃著前行。
“哐當——”“哐當——”“……”
小黑板位於餐車廂的最尾部,晏明光三人此刻都擠在所有餐桌和座椅後方的位子,沉默無聲地看著這幅小黑板背麵的畫。
前方的餐桌座椅上空無一人, 吧台狹小又空蕩,卻不知是否有看不見的陰涼在暗處注視著他們。
許妙妙莫名打了個寒顫。這分明是一幅象征著英雄的畫,卻因為出現的時間和地點, 而帶來了絲絲冷意。
晏明光舉著畫,轉頭,看了一眼前方延綿無儘的車廂與座椅。一排連著一排, 一節連著一節,縮影愈來愈小, 不知儘頭在哪。
林情麵色更為沉肅。
“被縛的普羅米修斯,”許妙妙低聲念出了它的名字,“它的含義很多。先見之明、反叛的英雄、背叛者、還有……無止儘的苦痛。”[1]
前方層層疊疊看不見尾的座椅和車廂,無邊無儘,
-
燕危從前頭的無邊無儘中收回目光。
他確認了一下周圍沒有其他玩家,這才在丁笑身邊的座椅上坐下, 說:“你叫我名字就行, 敬稱我聽得雞皮疙瘩都起來了。我們隻是朋友,沒必要。”
“救過我命的朋友。”
燕危攤手:“我救過很多人。”隻是那些人基本都死了, 頂層的副本,隻有他和晏明光活了下來, 格式化重來。
“那是因為你想救所有人。”
燕危一時無言。並不是無法接話, 而是丁笑說的是第一次登樓的他。這一次, 興許是第一次的失敗影響了他的想法,他覺得自己不再無私,隻想救身邊的人。
在這個副本裡見到丁笑, 他確實想到了一些第一次登樓時候的事情。
他一向脾性大,當時確實在能力範圍內救過不少人。有的人死在了一個又一個副本裡,有的人一路走到了九十幾層,甚至在最後和他一起進副本。人一旦多了,就容易產生信念感,而有能力的人多了,就會產生責任感。
除了他,還有不管他做什麼都陪著他的晏明光,其他人或多或少都和燕危的目標一致——用潘多拉魔盒結束一切。丁笑也是其中之一,隻不過那時候,丁笑和林情差不多,雖然潛力不俗,但卻跟不上燕危登樓的速度,登頂的時候並沒有帶上這兩人。
也正是因為,林情和丁笑反而成了為數不多還活著的故人。
丁笑維持著淡淡的笑容,眉眼因為笑容而帶著些許弧度,在白皙的皮膚上暈染開,仿佛一幅恬靜的水墨畫。
“我看到你,一點都不意外。他們都說你已經有去無回,但我覺得以你的行事風格,不可能毫無準備——永遠留有後手,這是你救我那次教我的。”
“登頂……失敗了嗎?”
“成功的話,我們不會在這裡見麵。隻是……”燕危抬手,指了指頭頂,“我的目的已經昭然若揭,維持著這一切運轉的存在並不是很想看到我成功登頂,所以這個副本才比尋常的八十九層還要難,是我拖累你了。”
“所以這一次,你……”
“一樣,登頂。”
丁笑明了地點了點頭。她很清楚燕危和她單獨說話的目的,說:“我的技能還能用,雖然隻能用一次,但是需要強行讀取回溯的話,交給我。”
燕危沒有拒絕,他確實就是衝著丁笑的技能來的。
他說:“我們要找到階梯,鬼怪的淵源很重要。這裡沒有任何可以主動進入的回溯幻境,乘務員那邊我估計也沒用,隻能強製讀取鬼怪的回溯了。我們如果有線索和能幫的上的地方,也會告知你們的。”
丁笑頓了頓。
隨後,她低低地笑了笑:“燕危,你還是和以前一樣,除了晏先生,你對誰都很客氣。”
但生死邊界,這些平和之下才能維持的禮貌其實沒有多大的必要。
燕危不再作答。他斂了斂風衣,正打算起身,視線驟然被另一側座椅覆蓋的陰影處卷住。
老式列車的座椅十分擁擠,也沒有任何可以活動座椅的設計。座椅黏得緊,底下全都是陰影,黑乎乎的連成一片。
而此刻,走道另一側,和燕危丁笑兩人所在的座椅平行的座椅之下,燕危看到了一顆頭。
那顆頭從陰影中滾出,正倒著對著燕危,雙眼空洞無物,隻有仿佛看不見底的大大血洞。儘管如此,燕危卻一瞬間感受到,這東西在看著他。
這列車上無處不在的臟東西可真多!
身旁,丁笑也猛地站了起來,顯然是也察覺到了這東西的存在。
燕危沒有任何猶豫,起身道:“走。彆跑。”
他們身體指數和感知力都被徹底壓製,如果要跑,隻能和普通人一樣抬腳就跑。在這些臟東西麵前,普通人的跑步速度和走路速度其實是沒有太大的區彆的。逃跑不僅沒用,還有可能觸發彆的東西。
這東西並沒有打算對他們動手,多半是警示。他們要做的是立刻離開。
燕危在搖晃的車廂中快步往回,丁笑立刻跟在了燕危的身後,在狹窄的走道上朝餐車廂的方向走去。
走到下一個車廂,他後背冰涼的感覺這才散去。
丁笑在他身後說:“它在警告。”
“要動手早就動手了,它們殺人有條件,就算是要大開殺戒也要到副本後期。這才第二天,應該是因為我們之前就談論過車頭,又在那裡待了一會,那些東西不想讓我們知道太多。”
話雖如此,燕危腳下仍然沒有停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