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危看白先生軟倒在, 在咽氣的那一瞬間,死氣反噬了他的屍身,他也如同阿玉一般, 瞬間渾身爬滿了屍斑。
恐怕過不了幾刻,白先生的屍體也會如同阿玉一般,化作腐臭的屍水, 流入這冰涼的積雪。
燕危方才全神貫注操控月輪,渾身都是冷汗,此刻總算鬆了口氣。他繃直的脊背總算放鬆了些, 晏明光在一旁仔仔細細擦完了手,這才走到他的身邊, 一手攬他,給他提供力點靠休息一會。
有魚飛舟在,他晏明光倒是除了體力上感知力上的消耗,沒有什麼皮肉傷。燕危更是一直他們護, 身上連個血跡都沒有。晏明光則是傷口都魚飛舟移走了,唯有衣服上還留些受過傷的痕跡。
魚飛舟的雙手已然腐爛到有些方足以見到白骨, 他皺眉, 一聲不吭。
“怎麼樣?”燕危趕忙換了好些在商城算得上天價的傷藥,一股腦往魚飛舟手上撒。
魚飛舟隻是笑了笑:“沒什麼, 我愈合能力快,沒有斷都好得快, 斷了也能接。”
燕危還是又換了好些傷藥往魚飛舟手上撒, 晏明光也不含糊, 這邊燕危撒左手,那邊他也換了些傷藥往魚飛舟右手上撒,說:“多謝。”
魚飛舟哭笑不得:“本就是一起過副本, 應該的事。”
燕危見他手上的血肉確在肉眼可見的愈合,這才停下。
可這邊剛鬆口氣,他卻皺眉道:“提示音呢?”
提示音還沒有。
觀音大廟,宋承安在剛才的消耗下麵色蒼白,大口喘氣。可他卻沒有坐下休息,而是緊緊盯那充滿邪氣的觀音金像。
耿梁也發現了不對:“燕危他們不是剛剛殺了白先生?這大陣……”
“這大陣沒有毀,甚至除了我們一開始拆得那足輕重的一小部分,其他方都完好損。”
宋承安眼神愈發凝重:“這大陣連接白先生沈宅,讓死氣互相傳遞,助長邪氣,必須有一個核心控製另外兩處。白先生死了,陣法還在,那白先生不是核心……我們剛才這個陣法也算是糾纏了好一會,是它是核心,我不可能一所覺。”
耿梁一驚:“那這核心是在——?”
“沈宅。”
-
燕危聽完宋承安他們說的話,心暗叫不好。
魚飛舟問:“怎麼回事?”
不用燕危回答他,沈宅方向驟然以先前百倍還多的衝天而起的黑氣便告訴了他答案。
燕危三麵前,白先生那爬滿屍斑的屍體在這一瞬間化作一灘屍水,散發出令作嘔的腐臭味。可這屍水卻沒有兀自散去,而是在一團黑氣,驟然吸入土,彙流向不知道何處。
竟像是養分一般,什麼東西吸了去。
燕危同晏明光互相看了一眼,對方沒有猶豫,拉他魚飛舟,便迅速朝沈宅方向而去。與此同時,燕危打開通訊,對在觀音大廟的宋承安耿梁說:“白先生也是局,殺了他不能破這個陣,你們留在那,務必把那個大陣拔除。”
宋承安語氣凝重:“我竭儘所能。”
不過一句話的回,那死氣已然染黑了大半的天。
這般動靜,即便是觀音鎮的普通百姓也能瞧得真真切切。一時之間,整個觀音鎮便恐懼、驚慌所籠罩,沈宅附近的百姓一路朝另一邊跑去,驚叫聲成了這冰寒雪天的唯一伴樂。
那死氣嫌他們跑得太快似的,除了沈宅方向迅速蔓延的死氣,海邊也驟然蔓延出了熏天的怨憎邪氣,自兩側而,瞬間淹沒了大半房舍。
燕危感知力本就高於其他,在這一刻,他的耳邊彙入數聲淒厲的求救聲與喊叫聲。
他們逆潮而行,幾息間,終於到了死氣蔓延的邊界。
晏明光剛一落,便下意識抬手,接住了打飛過的鐘不凡。
鐘不凡右側的手臂已經全斷了,肩膀處血肉模糊,森然見骨。他渾身都是血,一張臉全然沒了血色,除了斷臂,身上還有好幾處顯然是死氣侵蝕出的傷口,用慘烈二字形容毫不為過。
那死氣蔓延極快,他們剛到邊沿,死氣便衝。
晏明光拉他們,接連後退了一條街,這才落定。
“於正青呢?”燕危第一句話便問。
鐘不凡深吸一口氣,低聲道:“死了。”
他沒有過多的言語,也不需過多的言語,這怨氣衝天的架勢便足以說明他們方才在沈宅經曆了怎樣慘烈的爭鬥。
若不是晏明光方才眼疾手快,鐘不凡怕是也已經死氣吞了個乾乾淨淨。
燕危目光一黯。
不用他問,鐘不凡便迅速道:“我於正青演戲,把淨瓶水交給卓西東之後,就留在沈宅旁邊觀察。他們確如約不再撕開封印,拿了淨瓶水就開始用那個鎮壓法陣的法,灑了淨瓶水,布了陣。可那個陣布下之後,非沒有祛除薑靜雲停屍處的死氣,那死氣反而突然衝天而起,衝破了小院的封印。”
這是燕危他們早就料到的,觀音淨瓶水不是什麼好東西。
白先生是使計之,他們本以為這主導之死了,這一切便會戛然而止。可現在看……顯然沒有。
排山倒海如洪水般傾瀉而的死氣,似乎站一個衣袂飄飄的影。四周百姓驚慌失措往沒有死氣的方逃跑,驚叫聲不絕於耳,那身影卻仿佛不受影響一般,一步一步走在黑氣,似乎在朝他們靠近。
鐘不凡接說:“死氣衝天之後,棺材突然破了,裡麵的薑靜雲屍身突然起屍,眨眼間就殺了卓西東那群,一個都沒活下!我於正青在外頭,立刻反應了過,想跑回先找你們,她好像感受到了我們的存在,追我們,於正青不敵……”
薑靜雲?
魚飛舟道:“難不成,這些死氣真的滋養出了薑靜雲的鬼身?”
說話間,死氣又再度傾瀉而,那黑茫茫的身影越越近。周圍逃跑的百姓根本不及看他們這些站在原沒動的,有的毫目的跑,有的老弱婦孺幫忙,跑不過這漫天死氣,片刻間便淹沒。
魚飛舟話音剛落便麵色一變,眼看那死氣即將漫過一個嚎啕大哭的孩,他衝向前,一把抱住了那個孩往後滾了幾圈。
燕危抬手,月輪發出耀眼白光,在這一刻,巨大的屏障在黑氣之前迅速拉開,隔絕在魚飛舟與死氣之間,隔絕在還未黑氣蔓延的觀音鎮之前,以儼然不動的姿態,撞上了這洪水猛獸。
這滔天的死氣都月輪承載下,他驟然麵色一白,吐出了一口自震蕩的五臟而的鮮血。
晏明光立刻扶住了他:“我用月輪。”
燕危隻是搖了搖頭,“你還有更重的事做。”
鐘不凡一呆:“燕危,你……”
縱然現在事發突然,他們也大可以先後退去觀音大廟,還能有那麼一時半刻的反應時間。此時此刻,他們站在這裡,除了救下那些副本的生命,根本毫用處。
燕危看了一眼那魚飛舟抱的孩。
“他們也想活。”他說。
晏明光逃避般移開了落在燕危身上的目光。
“我若是不死狀態,還能在這死氣裡自由去。我現在隻能月輪……”他頓了頓,麵色愈發蒼白,“月輪雖然厲害,這死氣腐蝕萬物,我割出的屏障擋住這麼大麵積的死氣,我自身的消耗頂不住。我們必須解決帶這些死氣的那鬼玩意。”
正在哄孩的魚飛舟抬頭:“薑靜雲鬼身?”問完,他拍了拍孩的頭,讓那孩趕緊跑。
燕危隻擋了這麼一下,幾分鐘的功夫,卻也夠那些百姓跑遠些了。他仍然撐月輪的屏障,想自己多堅持一會,那些的生機就多上一會。
他方才就在思索這整個副本的脈絡,此刻已然全部明白過了。
他說:“她不是薑靜雲。”
這片刻間,那死氣衣袂飄飄的身影已然走到了燕危等的麵前。她停下了腳步,站在萬千死氣麵前,那張屬於薑靜雲的臉縱然充滿了青紫的死相,表卻活靈活現,正興致盎然又帶點怒氣望燕危等。
“呀,”她舔了舔嘴唇,陰測測說,“居然擋住了我的死氣,這又是哪個大廟或道觀裡的不知死活的道士法師呢。”
“薑靜雲”抬手,那死氣隨她的動作,猛撞了燕危立出的屏障一下。
燕危隻覺得渾身震蕩,踉蹌一步,又吐出了一口鮮血。
屏障破裂,死氣卻沒有再往前——這東西居然是跟“薑靜雲”一道的。她方才在往前走,死氣便鋪天蓋而,她此刻停下了,那死氣便安靜淹沒那些屋舍,不再寸進。
燕危感知力散開,對身邊的晏明光等,也對遠在觀音大廟的宋承安耿梁說:【她是觀音鎮上古以鎮壓在海下的邪物。】
阿玉以為自己是作惡之,則隻是白先生手的一步棋。
白先生以為自己是布局之,難道他就不是彆手的一步棋嗎?
他的局,看似環環相扣,因果粘連,卻漏了一個開端。
阿玉手的邪法是白先生給的,那麼白先生作為一個曾經普普通通的讀,從哪裡的這些顛覆山河的陣法邪法?是他機緣巧合下得到的,還是有什麼東西在暗給了他這個機會,讓他以為自己是機緣巧合下得到的,則也是做了彆的刀,為他做嫁衣?
阿玉用了五的邪法,容貌卻沒有大變。白先生用了五的邪法,薑靜雲都沒有從黃泉歸,這些怨憎恨都去了哪裡?
這個五的局,不是為了讓白先生催生薑靜雲的怨魂,而是為了逆轉觀音鎮的鎮壓大陣,吸取這些貪嗔癡惡,把薑靜雲的屍體培養成一個容納邪物的容器,讓這上古邪物借薑靜雲之身破封而出!
任務說的“鎮壓怨氣”,不是對付阿玉,不是鎮壓薑靜雲,也不是殺了白先生。
而是將這個邪物重新鎮回海底。
“原如此……我們布的不是小陣,而是足以鎮壓上古邪物的大陣。”
那邪物已然打量了他們幾眼,好玩似的說:“我最討厭你們這些天天喜歡驅魔鎮鬼的道士法師了,籌謀了這麼久,好不容易用幾個蠢貨幫我破封,既然有攔我……”
它笑了一下,舔了舔嘴唇,沙啞的嗓音不帶有任何類該有的感:“殺了就好。”
這聲音還飄蕩在四周,它已然眨眼間到了他們麵前。
魚飛舟猛拉重傷的鐘不凡後退,燕危如同先前對付滿身死氣的白先生一般,手持月輪輔助晏明光。那邪物頃刻便與晏明光對上了掌,下一瞬,晏明光燕危一同在巨大的衝擊力之下往後飛去,晏明光的手臂已然皮開肉綻,那死氣腐蝕了一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