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越見阿圓垂著頭,情緒似是有些低落便知她應當是想起了傷心事。她看著一旁還未包完的粽子趕忙岔開了話題:“姑娘你教我包粽子吧。”
“好啊!”阿圓雖是喜歡做菜,但卻最不耐煩包粽子的。她看著那盆糯米以及鹹蛋黃、金絲棗等物件朝著晴越眨了眨眼睛:“姐姐若是學會了就幫我包粽子吧!”
“好!”
五月初五,端午佳節,天已隱隱藏了夏日的暑氣。
阿圓起了個大早,想著去把粽子煮好,好讓太皇太後一早便能吃著剛出鍋的粽子。她剛剛穿好衣裳就見明檀扶著太皇太後進來了。
“皇祖母,您怎的起這麼早?天還沒亮呢!”阿圓頗為意外地上前扶著人坐下,“皇祖母”三個字已然喚的愈來愈順口了。
“皇祖母是來給你係五彩繩的。”太皇太後顫顫巍巍地拿著一條編的極為漂亮的五彩繩在她麵前晃了晃,那神態像極了做了好事想要邀功的小孩子。
阿圓眼睛一紅,乖乖地伸出手。她看著太皇太後認真仔細的模樣想到家中的母親,就像是吃了梅子一般,心中酸的難以言語:娘親從未給我係過五彩繩……
“皇祖母年輕時編的五彩繩可比這精致多了……”太皇太後握著阿圓纖細的手腕歎了口氣:“皇祖母如今老了,不中用了,眼睛已經看不清楚了……”
“皇祖母怎麼就老了?您昨兒晚還用了兩碗飯呢!”阿圓伸手替她理了理披散的花白頭發,輕聲道:“您就是用根兒麻繩給我係上,我也是覺得好看的!”
“瞧這小嘴兒甜的!”太皇太後笑眯眯地捏了捏她的小臉寵溺道:“諾丫兒定是背著皇祖母喝了蜜水!”
“娘娘,您彆在公主麵前說奴婢編的繩子醜啊,這不是讓奴婢被人笑話麼!”明檀笑著道。
太皇太後掩唇笑了笑,抬眼看著她嗔道:“你若是怕笑話就該好好學學,哀家當年也是仔細教過你的!”
“還不是因為娘娘您仁慈,慣的奴婢不知天高地厚的。”
阿圓見時辰還早,軟語勸著:“皇祖母回去再睡一會兒,我去給您煮粽子,等您醒了恰好能吃!”
太皇太後笑著應下,由著阿圓與明檀將自己扶到寢宮躺下。
約莫一炷香的時辰,阿圓見人睡熟了便將右手從太皇太後手中抽出,輕手輕腳地走了出去。
待粽子熟了,天也已經大亮。待阿圓走到廳中,太皇太後已然梳洗好等著了。
“皇祖母,嘗嘗我包的粽子?”阿圓笑著剝開一個放在太皇太後麵前的盤中。
她笑眯眯地看著眼前的粽子,樂嗬嗬地誇道:“諾丫兒這粽子包的好看!”說著就咬了一口,糯米勁道十足、棗香肆意,配著粽葉的清香十分可口:“諾丫兒包的粽子是皇祖母吃過最好吃的!”
“那我以後每日都給您包,直到您吃煩了為止!”
明檀看著太皇太後舒展的眉眼,默默拭去了眼角的淚水,對於阿圓,她是真心感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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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淵這一日極忙,從早晨開始便沒坐下過,好不容易有了半刻休息的時候便快步往長安宮去了。
“還記得今日的宮宴麼?”
“記得的!”阿圓點點頭:“你是來帶我去的嗎?”
“嗯。”齊淵看著她亮晶晶的眸子彎了彎唇角:“收拾收拾便隨我去罷。”
阿圓剛要點頭,恍然想起了什麼。她回頭看了看寢宮的方向,想著那位白發蒼蒼的老人猶豫了一瞬:“太皇太後去嗎?”
齊淵一愣,淡淡搖了搖頭:“皇祖母年紀大了,去宮宴恐怕會累著。”
阿圓咬著唇,小心地覷著他的臉色道:“那、那我便不去了吧?我若是去了,就剩下太皇太後一人了……”
齊淵定定地看著阿圓,緩緩開口道:“今晚有焰火,你不想看?”
阿圓一聽有焰火,眸子瞬間便亮了起來,但僅是一瞬,那雙眼睛便黯了黯:“我還是留下來陪太皇太後吧。”
齊淵一顆心就如同蕩在風中一般,冷颼颼的。他麵上平靜似水,眸子卻幽深如寒潭般,隻見他緩緩開口,連聲音都帶了幾分寒氣:“不後悔?”
“不後悔!”阿圓怕他生氣,大著膽子扯了扯他的袖子小聲哄著:“往後日子這麼多,哪年看都是一樣的。”
“想得倒美。”齊淵扔下四個字,拂袖離去。
阿圓看著那個如鬆柏般的背影吐了吐舌頭:小心眼兒!
到了晚間,千秋殿熱鬨非凡,殿中坐滿了名門貴族。齊淵高高坐在上頭,因皇後之位尚且空懸,位份最高的白沁便坐在了他左手邊。
觥籌交錯間,她望著下麵微微出神:他來了麼?
一個穿著玉色衣衫的男子緩緩走進,白沁那向來如死水般平靜的眼眸微微動了動,心中湧起一片歡喜。
“娘娘。”爾樂見她就要失態,連忙貼在她耳邊輕輕喚了一聲,小心提醒道:“老爺夫人都在看著您呢。”
短短一句,杯碎夢醒,心底一股淡淡的悲涼悄然湧起。她緩緩垂眸,意圖遮住自己有些微微濕潤的眼眶:隻是遠遠地看一眼都是不許的啊……
齊淵淡淡地瞥了她一眼,輕聲道:“你身處後宮,難見父母,就下去與他們說說話罷。”
白沁緩緩起身,柔聲道:“多謝皇上恩典。”
齊淵微微頷首,見她去了伸手夾了塊兒魚肉放入口中。他眉頭輕皺,眸光有些不悅:沒阿圓做的好吃……
白家的席位恰巧與簡家挨著,就在她快要與簡照錯身而過之時,整顆心都撕撕扯扯痛了一下。白沁看著自己麵露不悅的父親,秀氣的眉毛微微蹙起。
隻見白家二老起身,朝著白沁行禮道:“娘娘應該注意自己的儀態。”
“是皇上讓我來與父親母親問安。”白沁緩緩開口,聲音雖是輕柔,但心卻逐漸冷了下來,她的父母與彆人的是不同的……
“臣身體康健,娘娘您不用掛心,快些回去坐著吧。”
“好。”
白沁神色淡然,不想再多看他們一眼便轉身離去。
簡照嗅著那股幽幽香氣,心中隱隱作痛。他皺眉,舉杯一飲而儘,恍惚間似是看見了那支他親手刻的玉簪。他握著酒杯的手微微發白,嘴邊噙著一抹淡淡的笑。
“季夫人,如今身子大好了?”忠勇侯夫人楊氏見她神色鬱鬱便主動開口搭著話。
那名穿著華服,眉眼間含著淡淡哀愁的美婦人笑了笑:“我哪裡是身子上的病?”
楊氏微微歎了口氣,顯老國公雲盛關是大齊有名的武將,平定西南之亂立下赫赫戰功:國公之妹雲盛卿早年嫁給當今聖上的祖父宣武帝,後救駕而亡,追封為皇貴妃;先皇在位時,爆發癸酉之變,老國公攜三子入宮救駕,僅將幼子留下保護家中女眷弱小,那場內亂曆時半月,雲家的小孫女雲映葭便是在那時走丟的。雲家上下滿門忠烈,朝野之臣無不敬仰……
“你那閨女我見過,一臉的福相,定是能找到的。”楊氏拍著她的手,柔聲安慰道。
“我公公與夫君他們已經尋了快十年了……”季氏想著自己流落在外的女兒悲從中來、泫然欲泣,一旁坐著的夫人們連忙勸慰著,聲音較彆處稍大了些。
喬舒聞聲看去,恍然明白自己為何會瞧著阿圓有些麵熟了:她與季夫人竟如此相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