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晚上她需要等外麵的怨念入夢,所以管千秋伸出手,取下了掛在自己床邊的捕夢網。
石濕擔憂地說:“千秋,你一定要小心。”
旁邊國王工會的人也湊上來,“管姐,有什麼不對勁就叫醒我們。”
管千秋輕輕點了下頭,實際上她並沒有把“入夢”這件事放心上。她隻是想到剛剛葉笙冷漠嚴肅的表情,有點出神。
她好像……見過葉笙這樣的樣子。
手指碰上那輕輕搖曳的捕夢網。
管千秋的大腦有一瞬間混亂。從進夜哭古村開始,他們的目的就非常明確,爭取把每分每秒都用在最關鍵的地方。他們絞儘腦汁,全心全意,去找出做任務的死亡條件,去討論補齊材料的方法。
這麼做錯了嗎?
這麼做沒錯……
但是光是這麼做就夠了嗎?
管千秋想到了拂曉時分她看到的那一場雪。想到了【請期】當日,新娘叩首於地,傳遍天地的那首《葛生》。又想到了第一天,新娘子在族長指引下【相看】,雙腳行於空中,臉上奇怪的紅暈。
“冬之夜,夏之日。”“夏之日,冬之夜。”
管千秋把捕夢網摘了下來。
但願今晚的“入夢”,能讓她看到夜哭古村最真實的一麵吧。
沒有了捕夢網的捕獲阻攔,那些逸散於天地間的黑霧,齊齊進入了管千秋的腦海。
這一晚,她像是站在十八層煉獄裡,親眼目睹,鮮血淋淋的一幕幕畫麵。
“怪物!怪物!怪物!”
“一定是這些年跟外人私通的族人太多,惹怒了先祖。所以先祖才懲罰我們,讓我們生下這些怪物的!”
“它們是孟家血液的恥辱,是孟家的罪孽!殺掉,必須殺掉!”
“族長說,光是殺掉還不夠。要把它們體內的血抽乾,把它們的皮剝掉,把它們的肉碾碎,揚了它們的骨灰,如此才能徹底清除罪孽。”
“不要藏了,那不是你的兒子,是玷汙孟家血液的怪物!”
“不!不!求求你們。不要帶走我的孩子,他不是怪物,他真的不是怪物。”
“媽媽,媽媽,我好疼……”
在光怪陸離的世界裡,她看到,族長命人將那些畸形兒扔入燒開的沸水中,將人活生生煮熟後,進行剝皮、刮肉、抽骨。村民將肉混合著一些草藥,做成了一粒粒喜丸,供奉在高台上。村民將活剝下來的人皮浸潤在後山清澈的池水裡,而後晾乾,做成了燈籠皮。她看到村民把畸形兒抽出的骨頭,研磨,粉碎,裝在一個巨大的碗裡。
夢境到最後,管千秋發現自己被放在鍋裡煮。沸水燒得滾燙,那種痛苦和恐懼,足夠讓所有人在夢裡迷失。但她畢竟是【絕對清醒】,管千秋一點恐慌都沒有,她在沸水鍋裡和一個畸形兒四目相對,這個畸形兒是個女孩,她吃吃笑著,煮的緋紅地手臂碰上她的臉。女孩說:“姐姐,我的臉呢,我的臉沒了,你把你的臉給我好嗎。”
第二天,管千秋是最後一個醒的。
所有人都守在她床邊。
葉笙把窗戶打開,讓外麵的陽光照了進來,屋裡擺放著一個邪門的畸形兒,但是大家的睡眠質量一點都沒被影響。
葉笙又一次在窗邊遙望著這座紅樓……夜哭古村真的很漂亮。
“管姐醒了!管姐醒了!”管千秋緩慢地睜開眼,國王工會的人激動地高呼。
管千秋內心焦慮,情不自禁地又握住了脖子上的平安福,她唇色蒼白,在苗岩的攙扶下起身。不過她很快就從那些血色的噩夢中抽身,低聲道:“我知道喜丸怎麼做了。除了畸形兒的肉外,還需要用到兩樣草,用到葛藤和白蘞。”
石濕眼珠子一亮:“這兩樣草,我們昨天抄紙的地方能找到!”
管千秋點點頭。
火光首先去看那個被他們抓住的畸形兒。
管千秋說:“他的背後有一個肉瘤,先割他的瘤吧。”大概是昨天的夢太過慘烈,管千秋難得有了點同情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