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3章 信仰博物館(三十四)(2 / 2)

葉笙站在高樓大廈中間,仰頭和執法者對視。也和它旁邊那個一直隱身的、遙遠神明對視。

他給槍上膛。之前夜哭古村,從孟紅拂身上得出的那一枚A級子彈,到現在才被他拿出來。

執法者陰森森警告:“先生,你在做一件挑戰社會製度的事。”

葉笙淡淡道:“本來就錯的規則,也沒有必要被遵守。”

執法者生氣了。無數機械觸手從城市的角落裡破土而出。它們繞在城市上方,像一隻隻巨型的、瘋狂的機械蟲子。鋼鐵做的手,邊緣融為利刃,橫穿高樓,破開空氣,等同於是無數刀劍朝葉笙劈砍而來。

葉笙退進了一間街道旁的銀行裡,他的動作和反應都非常快速,無數進攻的鋼鐵觸手在他眼裡就像是慢動作。葉笙徒手抓住一根觸手,被它又薄又鋒利的邊緣,割破掌心,也感覺不到痛般,毫不在乎,他抓住它,踩在它上方。借著突然狂暴的觸手,一躍而起。在無數縱橫的刀尖跳躍,最後,幾乎到了和執法者等高的位置。

葉笙趁著這一刻,朝著執法者開槍!

鮮血沿著掌心滴答,濺到了他的衣服上。

壓抑了一個展廳的怒火,就在這一發子彈裡釋放。

砰!紅色的子彈射穿執法者森寒血紅的雙眼!

執法者用來捕獲“罪人”的瞳孔熄滅,一瞬間無數的觸手都失去目標,開始瘋狂拍打地麵。它們暴躁、纏繞、甚至自我攻擊。電流滋滋,白光乍現,黑煙從執法者的身軀裡冒出。砰!最後一聲爆炸,象征著執法者的隕落!

無數觸手像是斷臂般從天而落,堆積成一片廢墟。

飛機裡的人都愣住了。

洛興言是第二個出艙門的人。

後麵的人緊跟著出來,看著這個資本世界的崩析離亂。

“葉笙!”洛興言喊了一聲。

羅衡走在大街上,仰頭,看著那座金融大廈。

季堅大口地呼吸著空氣,他激動地要落下眼淚:“活下來了,我們活下來了。執法者死了,快去,我們快去門那裡!”

他急得不行,直接往前跑,衝向那座金融大廈。

但是羅衡喊住了他:“彆急。”

他說:“現在,我們終於可以看清楚這個‘神’的真麵目了。”

執法者死了,但是第四展廳,至高無上的“神”一直隱身著,沒露麵。如今它的幫手死了,金融大廈上方終於出現了一個模糊的影子。它藏在雲層裡,渾身散發著惡臭的味道。是腐爛的血肉,是燒儘的煤炭,是過期的食物,是芬芳的金錢。

第四展廳的神就這麼現身,陰狠又虛偽地俯視著眾生。

祂聲音非常難過。

“我不明白你們在恨什麼?”

“巴特利特是一個生下來就患有侏儒症的可憐人,他身高隻有一米二,從出生起就受儘了嘲諷。他靠販賣水果起家,賺到了人生的第一桶金。他的一切成功,都是他辛辛苦苦得來的。他沒做過任何違法的事,沒傷害過任何人的利益。如今他隻不過是不願意將空氣賣給你們,他做錯了什麼?他擁有這個自由!你們不能強迫一個人把自己的東西賣給你!這是強盜行為!”

“你殺死了執法者又如何,這個世界所有的人民很快就會再度齊心協力,創造出一個新的執法者。”

“在新的執法者到來前,我會代替它,保護著巴特利特的合法權益。”

季堅聽到這番話,隻想破口大罵:“去你媽的!滾!老子隻想離開這裡!讓老子離開這裡!”

第四展廳之主嘲弄地看向他們,又看向葉笙。

“在你的理念裡,是不是我本來就該死。”

葉笙沒說話。

第四展廳之主歎息,難過說:“太偏激了年輕人,人性的自私是人類一切發展的推動力,甚至是生存的前提。你們一直在破壞這個世界,按道理,我應該將你們格殺勿論。但是我是受過教育的文明人,我給你們一道橋梁,一個活下去的機會,它直接通往最後一扇門。”

“不過這個橋梁隻能通過一個人。”

一道彩虹橋,出現在永恒之門的前方。

“我給你們半個小時,半個小時後,我會關閉它。”

第四展廳之主說完後,怪異一笑,就開始安靜等他們自相殘殺。

瑟西仰頭,臉色蒼白,喃喃說:“我們當中,能活下去一個人。”她說完,偏頭第一時間看向了羅衡和洛興言。

很多時候,阻止A級異能者自相殘殺的,不是善良,是有個更強的存在,讓他們無法保證自己是最後的勝者。

葉笙回到了地麵上。

“葉笙……”季堅唇瓣顫抖,猩紅著眼死死盯著他。

幾個高級異能者安靜站著,各個心懷鬼胎。

葉笙手上全是血,他滿不在乎地說:“我殺死了執法者,但看起來好像並沒有什麼後果。”

瑟西愣了下,一點即透說:“你打算徹底毀掉第四展廳?”

葉笙抬眸,靜靜看著他們:“嗯,S級異端預先設下的永恒之門已經出現了,這裡對我們不再有任何束縛。你們每個人都留有後手,六個人對抗一個A+級異端,未必沒有勝算。”

易鴻之眼睛直勾勾盯著他:“可誰能保證,我們用完底牌後,不會被某個人坐收漁翁之利?”

洛興言含著糖,翻白眼:“哦,那你又能保證,最後一個活下去的人會是你?”

易鴻之啞口無言。

林奈看向一直沒說話的羅衡:“【無神論者】當初說的死局,應該不僅僅是空氣私有這一件事吧。”

羅衡垂眸,看著自己手腕上的“鑰匙”。

他們的遲疑爭論,都被第四展廳之主看在眼裡。第四展廳之主發出一聲極其輕蔑的笑,祂慢悠悠說道:“你們現在想殺了我,不覺得太遲了嗎?”

“永恒之門的鎖是一個圓。你們鑰匙的四分之一是我給予?0;。你們敢傷害我,鑰匙就會碎掉,根本開不了門。這是你們選擇的永恒之路,觀展進行到現在已經容不得你們中途退出了。”

“看到那個圓了嗎,一把殘缺的鑰匙,絕對打不開它。”

“你們殺了我,就等著在這裡跟我一起毀滅吧。”

第四展廳之主說。

“大家一路走來,肯定很辛苦。既然每個展廳都犧牲了那麼多人,才活下來,讓血流淌到最後一扇門前不好嗎?”

“人類的曆史,本來就是殺戮的曆史。”

第四展廳之主的話音一落。每個人都如墜冰窖。

瑟西瞳孔凝成一個點,怔怔看向羅衡,徹底明白了那句話。

——【我們帶著枷鎖做成的鑰匙,注定開啟不了永恒之門】

原來,等著他們的是這個。

瑟西說:“我們前麵四分之三的路,都是拜神拜過來的,鑰匙也是這麼形成的。最後一個展廳,我們從一開始,就沒有反抗的權力。”

薩蒙德說:“信仰博物館內,隻有虔誠地信奉神明,才能開啟下一扇門。但第四展廳的神,卻想要你去死。”

洛興言罵了聲:“靠。”

蘇希失魂落魄:“你反抗祂,就會因為不夠虔誠,失去鑰匙;你聽從祂,就會死。”

易鴻之摸著那固定的冰冷的鑰匙:“而且,我們的異能失去就是失去。現在反悔,去推翻信仰,他也不會把力量還給我們。”

——身而為人去信奉神,就要隨時做好,神需要你奉獻生命的準備。

瑟西恍惚一笑,她語調變得有點詭異尖銳:“所以我們誰能活下去?”

林奈沉默很久,開口道:“這就是你們說的死局對嗎。”她盯著葉笙,念著當初他說的那句話:“人類生而自由,卻無往不在枷鎖中。”

第四展廳之主洋洋得意、輕蔑一笑,把傳教士交代給自己的事做完後,祂就打算重新隱身了。

林奈盯著葉笙,絕望苦笑說:“我們帶著枷鎖做成的鑰匙,注定到不了那扇門。”

一片死寂裡。

葉笙開口說:“所以為什麼不毀了它?”

眾人愣住。

“既然這把鑰匙,去不了永恒,那就換一把。”

“信仰博物館把這場觀展定義為永恒之旅,那麼門就是固定不變的。它出現,就會一直出現。我們要做的,隻是換把鑰匙而已,換把同樣圓滿的永恒之匙。”

葉笙的掌心全是血,覆蓋所有掌紋。他彎下身,垂下睫毛,用鮮血淋漓的手轉動起了那個從頭到尾被他握在手心的八麵體。從進第一展廳的第一刻起,他就覺得詭異。

祭壇之上那扇門出現時,他做了第一個撿起了鑰匙的人。

複刻。

葉笙複刻了那扇門。

因為他覺得……在以人為主題的觀展裡,拜神絕對不是最後的道路。

同時,葉笙心裡無比古怪地回想起,在第一展廳,他和寧微塵的對話。他問寧微塵怎麼破局。寧微塵說:“你是說破第一展廳的局,還是破信仰博物館的局。”葉笙奇怪:“這兩者有區彆嗎?”

寧微塵回答:“區彆很大,甚至到最後,你會發現它們自相矛盾。”

確實是自相矛盾。

葉笙抿唇。

……他真是,越來越看不懂自己的男朋友了。

紅色的八麵體轉動,很快,一扇血色的門,出現在眾人麵前。

葉笙把八麵體握在手裡,緩慢站起來,走進其中。

他的嗓音沙啞冷淡。

“我反而覺得,人類的曆史,是屠神的曆史。”

“永恒的不止是天堂。”

“走吧,去地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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