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敖和魯元公主成親時間不短,他自己生得俊美,對女人也沒有太大的要求,魯元公主雖然相貌普通,但溫柔恭順比之尋常婦人更甚,他原本也不是沒想過夫妻琴瑟,隻是多年相處下來,心才漸冷。
先帝不喜他,時常當著眾人的麵羞辱於他,他可以忍,父親留下偌大家業和親眷部將,他若不忍,刀就要落到他們的頭上,先帝駕崩,太後臨朝,這原本是讓他鬆了一口氣的,可沒想到的是太後怕權柄旁落,連呂氏宗族都不信,要謀了嫣兒去,他隱忍多年,權勢漸消,除了妥協,彆無他法。
對魯元公主,不免冷落,可他這些天冷靜下來,也清楚此事和妻子無關,太後自己臨朝攝政,將呂氏子弟一手提拔到和劉氏皇族同等的地位,自然也怕外戚從她手中奪取權位,嫣兒還是個孩子,陛下不會對她起心思,而他多年沉寂,朝中聲望大不如前,縱然如今還落個十八功侯的名頭,也是虛銜,相反還要仰仗她威勢。
太後勢大,他自己尚且要忍氣吞聲,卻來怪罪妻子,也實在是夠了,故而張敖這次來,是為安撫魯元公主。
進門就見魯元公主妝容花亂,淚痕猶在,卻還分外守禮地上前迎他,饒是張敖並不喜愛這個時常哭泣自哀的妻子,也不由得心中微軟,扶起妻子,語氣難得溫和幾分,“你我之間不必如此,嫣兒的事,是為夫無能。”
張敖對魯元公主服軟的次數不多,先帝在時經常羞辱這個相貌俊美的女婿,借著一點小事也要發作,最常用的借口就是為女兒出氣,張敖在外受了先帝的委屈,回來還要對著魯元公主,魯元公主見不得他這副模樣,卻也知道父皇的心裡並沒有她多少分量,每次張敖受辱回來,她都分外體貼恭順,絕不肯讓他在家中委屈一分一毫。
想起前事,張敖神色越發溫柔,魯元公主見了,臉色漲紅,幾乎說不出話來,隻憋出半句不成調子的:“我,我……夫君……”
張敖屏退下仆,將魯元公主半抱進懷裡,柔聲說道:“夫人還和為夫生分了?”
“不,不是……”魯元公主彆開眉眼,不敢去看張敖二十年如一日不曾變化的俊美麵容,語氣小心地說道:“妾以為夫君還在生氣的。”
張敖搖了搖頭,道:“此事和夫人無關,太後她……太重權勢了。”
魯元公主一聽自家夫君提起母後就想哭,忍了忍,還是忍住了,卻聽張敖低聲歎了一口氣,眉頭微蹙道:“隻是陛下和嫣兒名屬舅甥,太後一日不肯放權,嫣兒就要宮裡蹉跎一日,日後她知事,真是不知如何是好。”
張敖極為俊美,蹙眉的時候越發動人心魄,魯元公主看得發呆,半晌,忽然說道:“要是嫣兒和弟弟沒有關係……”
這話說到一半,她陡然警醒過來,沒往下說,張敖也隻當她是傷心過度,越發溫柔地抱著她,輕聲哄著。
被心心念念的夫君抱在懷裡,然而魯元公主想起自己疼愛了十多年的女兒,第一次走神了。
黑狗王凶悍,然而妲己一定要養,劉盈警惕了幾日,發覺那號稱咬死過人的黑狗王在妲己手下分外乖巧,彆說咬人,就連張嘴都小心翼翼彆過頭去,似乎怕嗬氣都傷了小姑娘一樣,不由得放心下來。
有劉盈的批準,加上呂後對著這個外孫女也有些許的愧疚,連先帝不曾時時刻刻帶在身邊的黑狗王,竟然也就這麼在宮裡住了下來,每次妲己去什麼地方,甚至連護衛都不必帶,威風凜凜的黑狗王讓人望而生畏。
呂後的算盤確實打得很精,她也並不是要劉盈真的寵幸張嫣,隻是要他後位有人,不至於冒出個名正言順的皇後母族來,有一日奪取她權柄,明眼人自然也清楚這一點。
劉盈成婚之時已然弱冠,要說他後宮沒人是假的,便是皇子也生了幾個,原本這些庶出的皇子並沒有什麼值得看重的地方,可如今皇後是不可能生子的,這幾個小皇子的身價也倍增。
說起來妲己倒是第一次坐在正宮的位置上看著底下的妃嬪明爭暗鬥,不過周時方才尚禮,夏商之時對名分並不看重,妻妾妃嬪的地位全看得寵與否,她自己也不在意這個,隻覺得有些稀奇。
生養了皇子的妃嬪比之旁人衣飾要更加華貴,神色也多半帶著得意,有的故作恭順,妲己卻也能從她們眼底看出幾分暗藏的鋒芒,這些妃嬪的地位都很低,彆說夫人,連個美人都沒有,然而隻是憑借著一個孩子,似乎就能抖起了威風。
妲己並不太能明白她們是怎麼想的,不過她也沒有多做計較的心思,這些人拿她做有名無實的皇後,明爭暗鬥也都是有皇子的和沒皇子的爭,有寵的和稍微有寵的爭,幾場戲看下來,倒讓她困倦。
呂後派來的嬤嬤瞧著小姑娘打了個哈欠,一副百無聊賴的樣子,心裡又好氣又好笑,雖然心疼,卻也有幾分明白了太後的意思,隻是想著,半天這麼乖巧地坐著,再無聊也沒有鬨騰,回去定要給皇後娘娘多做些她愛吃的糕餅。
妲己不知道還有一頓糕餅在等著自己,等人散後,抬手摸了摸黑狗王的頭,對那嬤嬤甜甜地說道:“我們要回去了嗎?”
小姑娘笑起來的時候就像是個白雪堆出來的天仙娃娃,嬤嬤心頭直發軟,語氣也不見在呂後身邊時的刻板冷淡,溫和極了,“天冷,外頭待久了身子受不住,娘娘要是實在想動彈,不如就在走廊上走走。”
妲己噘了一下嘴,還是同意了嬤嬤的話,乖巧地讓人心都軟得發疼,嬤嬤連帶著看黑狗王的眼神都溫柔了幾分,“娘娘彆走遠了,奴得去和太後報個信,先讓白芷跟著娘娘。”
妲己眨了眨眼睛,應了下來,她越是這麼可愛,v384越是警惕,等看到妲己用圓光鏡照出了外頭走廊上一個身影時,這份警惕更是達到了巔峰。
【那是太後的情夫,你想乾什麼?】
妲己提著厚重的裙角,小步走在一行侍女前麵,麵上天真又可愛,心裡懶散又調笑,【不乾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