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曉的武器是一把十分少見的傘劍,傘者,避雨之器,劍者,鋒芒絕世,傘中藏劍者,心有鋒銳而斂之,故此他雖然修習避世、鋒銳兩道,但劍不常出鞘,這封戰帖在妲己看來誠意滿滿,甚至帶著些挑釁的味道了。
戰帖落成,隨即由青龍國出,由各國一起張貼公告,一日之內,從南到北,天下皆知。
天武界極為廣闊,青龍國還是千裡冰封,白雪皚皚,遠至龍騰帝國,卻已經是是連日春雨淅淅瀝瀝,王城的酒館牆上蔓延了幼童發頂高的青苔,青石路上雨花點點,遠遠看著如同掛在白牆上的墨畫,是任何一個大家都畫不出的春日氣韻。
一柄包裹著舊布的傘隨意地支棱在桌邊,藍衣的青年端起一隻青瓷酒盞,垂眸抿了一口,他對麵坐著個形貌尋常的老頭,穿著王城百姓最常見的布衣,還沒有青年身上的藍棉料子好,畏畏縮縮地低著腦袋,生怕給人認出來了似的。
“你從海域千裡迢迢過來,就給我帶了兩條海魚,喝酒的錢都沒有,還要我來請客,這話傳出去都沒人信。”老頭低著腦袋喝酒,時不時飛快地抬眼看一下四周,嘀嘀咕咕地數落著。
藍衣青年眉頭一挑,道:“魚也不是給你的,我帶了五十條魚出門,吃到你們的王城還剩下兩條,這幾日受了點寒涼,準備把魚殺來煮湯喝,被你拿走了。”
老頭更氣了,要不是顧忌著旁邊的人,簡直要拍桌子,“還受寒涼,你怎麼不說你病得下不來床?”
抿一口溫熱的酒水,藍衣青年的神情十分閒適,他語氣淡淡地說道:“我要是說自己下不來床,豈不是喝不到望老請我的酒了?”
金望老氣得直哆嗦,一把搶過酒壺,也不管浮在滾水裡的酒有多燙嘴,咕嘟嘟幾大口,把酒壺裡的酒喝了個乾淨,十分得意地看了對麵的青年一眼。
藍衣青年的臉上似乎有些無奈,張口道:“店家,勞煩替我們再燙一壺酒。”
他摸出幾個光亮亮的銅板來,沒等店家過來,金望老就得意洋洋地叫了起來,“還差九個,除非你求我老人家,不然今兒這酒你是喝不上了!”
“我記得這家一壺酒是八文……”藍衣青年話沒說完,就聽金望老叫道:“你當還是兩百年前呢,現在漲到十七文錢一壺了。”
藍衣青年的神色於是變得十分無奈,他看向金望老,金望老仍舊十分得意,不過見他手裡可憐巴巴幾個銅板的樣子,還是撇了撇嘴,從袖子裡掏出個銀錠,扔在桌上。
店家很快就來了,收了銀錠,把一壺剛剛燙好的酒放在桌上,金望老揣著袖子低著頭,藍衣青年卻是微微笑著對店家點了一個頭。
等到店家離開,金望老張望了一下,放下心來,先把酒給自己倒了一杯,然後推給藍衣的青年,哼哼唧唧地說道:“還是得我來請你,你自己說說,好好一個大男人,過得饑一頓飽一頓的,實在不成你去打打秋風,也不至於連口酒都喝不上。”
藍衣青年給自己倒了半杯酒,喝了一小口,聞言道:“我在家可以打魚,出門也有野味可尋,隻是到了你這王城,四下不靠的,才過得緊了些。”
“世人都說你避世是為遊山玩水,可要讓他們知道你連個客棧都住不起,窮得三天吃一頓飽飯,到處打老朋友秋風,你看看還有沒有那麼多姑娘瞎了眼睛似的愛慕你。”金望老哼了一聲,夾了個花生米丟進嘴裡。
藍衣青年微微眯起眼睛,並不答話,半盞酒見底,又給自己倒了一杯,這隔間窗戶開著,雨時不時打進來,沾濕他後背的衣料。
就在這時,外間忽然有些躁動起來,金望老耳朵長,一邊聽一邊說道:“又有公告……是蒼蘭之巔新出的小家夥,嗯?”
“聽說才二百來歲啊,就是有點喜歡男人的毛病,不過這也沒什麼……我記得,二百年前是你上回出遠門來看我老人家的時候吧?嘖嘖,現在的年輕人是越來越厲害了。”金望老說著,慢慢回過頭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