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小叔似完全成了啞子,在這繁重的苦役中掙紮,佝僂老矣。
也不知哪一日乾著乾著一鞭子揮來沒了,或者哪一日步了他兒子後塵。
但他還是比他的妻子子女稍微好些。
因為他農活中苦出來的,四肢健全,若能撐到哪一日明主登基大赦天下,或許還能掙紮偷些安生日子。
雖然那可能要靠乞討為生。
這是唐安對他的留情。
原主被他妻子女兒肆意磋磨,每次這小叔都有他的苦衷,都有他的難處。
會對隻承受冷言冷語的侄女溫聲歎息幾聲,撫撫她的腦袋。
那時原主傻兮兮的認為,相比較而言,二叔還是好的。
但最終呢,他永遠有他的苦衷,有他的無奈,有他的無能為力。
所以原主被折磨而死的一抹殘魂不散,看著她的二叔憑借她的痛苦死亡,全家得了錢府零星好處,家中存銀更多。
他便被妻子以獎勵的名頭,“沒有說什麼自己的侄女不能這樣獻出去的”給做了一身錦緞袍子。
夜間他拿出,手摸著一邊歎息,待到第二日天方大明,穿上之後,一手背著,出去被人口敬莫大爺。
那時原主對小叔的仇恨是甚至一度蓋過了他的妻子兒女。
所以以彼之道還彼之身。
想要靠賣大堂姐當上錢少爺的狗腿子跑腿?
何必勞煩他人,便自己獻身吧。
一心想榮華富貴,過上自己所目睹的小姐生活,狼心狗肺?
那待落入絕境之中依靠自身過上能少些鞭子少些苦役多些口糧,就是她莫小貝如今目睹最好的日子。
代價嘛,依舊是她自己。
莫二娘是同樣的道理。
所以莫小叔可謂比妻子兒女稍稍有回轉的餘地,畢竟他不用付出什麼。
這是唐安,是原主莫憐對她小叔的開恩,畢竟她也有難言之隱啊。
若是不複仇,不讓他們血與淚來平息仇怨,又如何能靈魂消散之際無恨無怨呢。
這就是她們最大的難言之隱啊!
莫家二房四口的命運,噢不對,如今是三口了,可謂早已即定。
被封印在識海的靈魂深刻仇怨與戾氣隨之消散大半。
沒讓人發現自己行蹤,唐安繼續上路。
她將用這具身體的餘生走遍世界每個角落,讓生前困於小小後宅倍受摧殘的原主得看天地是何等之廣。
亂世之中人不如太平犬,她的悲慘並非唯一,更讓原主看到她唐安經於“她”之身,救的不是她一人。
*
路途漫漫無邊際,總有停下歇息的時日。
江南水鄉,吳儂軟語,叮咚水聲,烏篷船往,煙雨細膩。
小小的一座質樸水鄉讓唐安難得起意定居下來。
青山環繞,遊遍四山,采集草藥,搭起幾間茅屋,一麵為藥房。
小村人情往來簡單,村民少少,沒得了藥錢診費卻也不憂。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就過上這二三年清貧簡單卻自在的水鄉生活。
一切都淡淡的,猶如淡墨山水畫中起居錄。
這夜,月亮隱沒,星光稀薄。
“莫大夫!”
唐安止住步子,笑問,“何事?”
發足奔來的小小少年郎抬起袖子一抹額頭,喘著氣道:“沒啥事兒,就是看今天沒月亮也沒星的,可能要下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