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百米的大地龜裂,伴隨著震撼整片大陸的、如雷鳴狂奔的吼聲,翅膀的巨大陰影籠罩住一切,萬物戰栗。火焰在利爪上燃起,猛地撕碎了雷光,一身銀鱗色澤流轉。
荒原龍起。
巨龍黃金!色的眸子猶如滾燙流淌的岩漿。
他在瞬間接近了羅亞以諾,利爪大張鉗住對方的脖頸,長尾甩出漂亮的弧度。老龍王毫無防備,被他暴怒的俯衝直接摁在地下,幾秒鐘後大地再次如蛛網般開裂,脖頸鱗片碎裂,鮮血汩汩湧出。
兩頭凶獸的搏殺震天撼地,即便是懸停在空中的獵人們也能感受到震顫。驚雷全都改變了目標,朝著銀龍的背脊劈去,繼而熊熊的火牆揚起近百米,把雨夜的陰冷儘數驅散。
即便是之前見過龍拾雨力量的獵人,見到這一幕也不由噤聲。
這已經不可能是普通的初代龍能解釋的了。
暴雨中有一人喃喃說:“阿卡薩摩是他嗎”
不單是他,這個可怕的念頭掠過了無數人的心間。
然而沒有時間剩下給驚疑,在沈朝幕和指揮官們的指揮下,飛行器隊伍徑直飛向沈翟精神力的來處。
飛行器就這樣繼續向前。
直到粘稠而陰冷的精神力再次出現。
這次它來得越發猛烈,似乎是憤怒。
沈朝幕的精神力在空中與其對撞,敏銳地感知到,沈翟想要去向龍拾雨的方向。果然他剩下的目的,是獵殺宇宙中的最後一頭龍。
沈朝幕高聲喊道:“散開!”
飛行器頗有默契地分散開來,明亮的燈光刺穿了雨夜。這防線堪稱密不透風,不論沈翟怎麼樣,也不可能獨自悄無聲息地穿過。
很快在冰冷雨水中,雷達掃描到了一個小型飛行器。
流線形的身軀,純黑色的外表,靜靜地懸停在黑暗中。它全身沒有一點光亮,很難想象裡頭會有活人。
周圍的精神力奔湧得更加厲害了,無形的屏障在空中再次形成。
這次的屏障似乎有所不同,無數外放精神力的獵人都麵露痛苦——他們的精神力在不斷地被焦灼,這種幾乎像是腐蝕靈魂的痛覺,不是所有人都能承受的。頓時他們的精神力都不由一弱,臉色慘白得!得像是一張紙。
許久之前,沈翟就是靠著如此特殊的精神力馳騁星海、追獵異獸,以一己之力立下了無數戰功,被萬人稱道。
那無光的飛行器取消了玻璃的設置,黑色緩緩褪去,露出男人蒼白的麵容。
這次他沒有在笑了。
精神力的腐蝕更加洶湧了,在沈朝幕身邊的一個獵人,已經不由跪坐在地上。
“光!”他幾乎是瘋狂地喊道,“我看到了光!!”
遠處的幾個獵人更是又哭又笑,宛若神智癲狂。精神力被腐蝕後,某種幻象如同病毒一樣在腦內蔓延,層層疊疊、不斷增生。
遠處的大型熱武器已經在瞄準,但還需要時間。飛行器的鐳射和導彈射出,鋼鐵巨鳥的子彈更是如暴雨,但他們都被精神力牢牢地擋住了。
轟炸還是太密集,他的精神力在不斷減弱,很快就會失去保護能力。
但是陷入幻象的人越來越多了,沈朝幕能感受到,空中他們的精神力在不斷削減。恐怕在沈翟的精神力消失之前,他們就會徹底陷入狂亂。
絕對不能拖下去。
金色飛絮在空中狂舞,如同一場華麗的飛雪。它們海潮般湧動,化作長槍與壁壘的模樣,集中起來攻擊著沈翟。
沈朝幕全神貫注,用上了所有的精神力,壓得沈翟節節敗退——
他也難免出現了些許幻覺,但並不影響神智。
直到他看到了龍拾雨。
渾身是血的龍拾雨,抱著自己的尾巴在委屈地哭,身上插滿了他金色的長槍。
下秒金色光絮攻勢不減。
但沈朝幕知道,哪怕隻是半秒,自己有了猶豫。
而戰場的半秒是足以致命的。
這半秒的鬆懈讓沈翟的精神力反撲,儘數湧出隻奔向沈朝幕一人。精神力中的刺痛傳來,沈朝幕聽到沈翟的低笑:“和我一起下地獄吧”
眼前一晃,周圍的獵人隻看見他們兩人都在原地消失不見。
楊知明稍微緩過來後,迷茫地!擦了一把臉上的雨水,聽見一個獵人高聲喊道:“夜行鬼!不不還有很多異獸,異獸狂潮怎麼會出現在這?!”
狂風肆虐、屍橫遍野的戰場上,殘破的旗幟在烈烈翻飛,上頭火焰狂舞。死屍無神的雙眼,盯著鐵青色的蒼穹。
若是熟知曆史的人,想必知道這是沈翟當年的成名之戰。
當時異獸在新殖民的星球上肆虐,成群結隊襲擊剛落腳的人們。守衛城市的戰士們拚死戰鬥,最後死傷無數。若不是有沈翟在,浴血殺死了為首的青色巨龍,恐怕那城市早就粉碎了。
此前從未有任何一個個體,能夠靠自身的力量塑造出來。
那日腐蝕王座,沈翟終歸還是獲得了些什麼。
在這來自過去的影像中,是許久的寂靜。
許久的寂靜,靜到飛鳥都不敢發出一聲鳴叫。
外骨骼的摩擦聲傳來,它們每一個都已布滿傷痕,血跡斑斑。一個身影慢慢從屍骸裡站起,腹部插著一把短劍。血順著他手背,從指尖滴下,他一隻眼睛已經被黑色血汙布滿,麵頰上傷痕累累,混著泥塵。
沈朝幕擦了擦臉上的血,笑說:“我還以為你有什麼能力,不過是靠這一瞬間傷了我而已。如果這真的是王座的那種空間,我現在早就該死了。”
他僅剩的半邊眼睛亮得嚇人,自那血海中發出迷幻而沸騰的光。
裡頭殺意沸騰,令人戰栗。
沈翟就站在他的遠處,同樣在戰場的屍骸中。
他不再穿著老式的西裝了,而是穿著沈家的長風衣,背後是與惡龍搏殺的雄獅。他的臉色很不好,精神力使用過度後帶來的疲憊,是不可避免的。
他說:“如果你不是沈朝幕,這個空間已經足夠殺你一百次了不用費心,如果我不死,這個空間是不會消失的。”他緩緩踱步,“難得沒有外人打擾,說不定我們還能花個幾分鐘好好聊一聊。”
“聊什麼?”沈朝幕說,“你成為反派的心路曆程嗎?”
沈翟歎了口氣:“我說過,我總覺得我們特彆像。我們同樣反對高風計劃,認為利!用王座本身就是貪婪且不合理的事情。甚至最後陰差陽錯之下,還是你毀掉了王座——這點我還是遺憾,沒能親手毀掉它。如果你不執意包庇阿卡薩摩,或許我們真的能成為戰友。”他虛虛指了指背上的標誌,“屠龍的勇者,不是嗎?”
“你不是勇者,你已經變成了惡龍,和家族裡的那些遊魂沒有差彆。那些因為注射異獸血液而發狂的人,還有那些因為你喚醒的異獸而死去的人,你從來沒想過他們的未來。”沈朝幕說,“我不想了解你的故事,完全沒有興趣。簡單來說,就是扭曲而不自知。”
“或許吧。”沈翟聳肩,“我承受的東西,可是比他們多多了。那些影子裡異獸一度讓我喪失了自我,甚至隻能靠光雨才能維持自己的記憶。我可以一次次被異獸生吞活剝,一次次和它們周旋爭鬥以換回變強的契機。”
他繼續說:“就這樣我最後還是保持了理智,這樣比起來,他們簡直是弱小到了極點。我現在剩下的最後願望,就是殺掉最後一頭龍,然後安心去死。”
“而且,”他說,“我不是屠龍的勇者,你對我期待的共鳴從最開始就不存在。”
沈翟饒有興趣:“那你是什麼?”
“我是一個公主。”
這回,縱然是沈翟也傻了半秒鐘。
戰場的儘頭,鐵青天幕之下,沈翟踩著如山屍體,笑容同樣的冰冷,玫瑰花瓣豔紅如血。
兩人的風衣都獵獵作響,背生雙翼的雄獅怒目圓睜。
這一日終究是到來了。
早些年設計家徽時,獵龍者們就是崇尚著雄獅的力量和永遠奔湧的熱血。雄獅之間的戰鬥,為領土為美酒,為榮耀為明天。
勝者,加冕為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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