殯葬從業者(2 / 2)

眾人和她一起抬頭抬頭,隻見他們頭頂懸掛著密密麻麻的剔骨刀。這些剔骨刀的刀尖還沾著乾透變黑的血跡,刀柄由繩子連接著天花板,看起來搖搖欲墜,仿佛下一秒就會落下來,將他們紮出窟窿。

線的另一頭垂下來,像是乾枯的樹須,帶著垂死的氣息,在他們頭頂搖擺。

“一個一個進,結束之前,不能拉開門簾......”王師傅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進去......乾嘛?”

“選。”

他說話的時候,天花板上掛著的剔骨刀像是在回應一般,發出撞擊後的清響。

莫傑問:“選刀嗎,怎麼選啊?”

王師傅回到座位上:“進去就知道了。”

發帶男小聲說:“傑哥,我們怎麼辦,真的進去?”

莫傑總覺得不妥,回頭看了看王師傅:“再問問他。”

然而不管他們怎麼詢問,對方就像複讀機一樣,重複著剛才的話。

發帶男提議:“我們抽簽吧。”

副本中,如果大家相處和諧,這種需要冒風險的情況下,往往會用抽簽的方式決定先後順序。

雖然他們中,莫傑的等級最高,由他先進最穩妥。但是莫傑沒有主動要求,就沒人敢強迫他。

發帶男從口袋裡拿出一張紙,撕成五片相同大小。寫好數字後,他把紙片揉成團,放到眾人麵前。

鐘穎第一個拿了紙團,捏在手上不敢打開。

白秋葉抽了一個紙團,當即打開,臉上波瀾不驚。

其他人依次選好後,也逐個將紙團展開。看到上麵寫的數字後表情各異。

發帶男明顯鬆了口氣,轉頭在每個人臉上掃過:“我是四,你們是?”

付瑤:“我是三。”

莫傑:“五。”

報過數的人立刻將目光轉到白秋葉和鐘穎身上。

白秋葉:“我是——”

她話音未落,鐘穎抓住她的手腕,連發絲都在顫抖:“白葉,我不想當一,我給你20張,不,30張生存券,你當一好不好?”

她顧不得之前和白秋葉間的不愉快,緊緊抓著對方。

聞言,白秋葉表情凝重,似乎陷入了天人交戰。

過了半晌,她嘴唇動了動,正要開口,鐘穎搶先打斷了她的話:“我再加20張!求你了!不要拒絕我!”

白秋葉的App上,生存券後麵綴著的數字是0。

她十三年來沒有出過副本,不知道生存券的作用,但這一次循環,任務提示更新後,處處都有生存券的影子,她便猜到了生存券的重要性。

比如工作事項沒有完成,彆人隻需要扣除生存券。拿不出100生存券的她,卻要麵對死亡。

明晃晃的0讓她很沒有安全感。此刻鐘穎願意讓她白嫖30,她自然願意。

第幾位進不是進?

她在副本十三年,獨來獨往,每次都是一個人進一個人出。

所以鐘穎的提議是個從天而降的大餡餅。

她擔心答應得太快,萬一鐘穎反悔,才沒有第一時間同意。

沒想到鐘穎竟然又加了20生存券。

一旁付瑤吃驚地說:“你不是隻有22級嗎,居然能一口氣拿出50生存券。”

鐘穎勉強地說:“我之前攢的。”

付瑤說:“那你一定攢了很久吧。畢竟買食物也要用,每天晚上還要用它買命,升級也要用,強化也要用。”

白秋葉耳朵動了動:“這個生存券這麼有用嗎?”

竟然比她想象的更不可或缺。

眾人震驚地看著她。

她究竟是多不食煙火啊,連這種常識都不知道。

鐘穎心中肉痛,早知道白秋葉不清楚生存券的價值,她就不會加價。

她可憐巴巴地望著白秋葉:“是啊,真的很難攢,我給了你後,就一張不剩了。你能給我留——”

白秋葉:“那就再多給點。”

鐘穎:“?”

白秋葉理直氣壯地說:“你不願意,就找其他人換好了。”

鐘穎抬眼看向其他人,大家都默默撇過頭去。

他們都是成熟的玩家,沒人敢冒這個險。

除了白秋葉這個1級菜雞。

鐘穎幾欲吐血:“你要多少?”

白秋葉想了想,覺得自己不能太黑心,乾脆嫖個極限吧:“再加50?”

瞬間,其餘人眼珠子差點掉到地上。

他們平時買賣道具都是一張兩張地加價。

白秋葉倒好,獅子大開口,一口氣直接加50。

一共100生存券。

她等級不高,心倒是和烏鴉一般黑啊!

鐘穎眼底甚至有血絲泛起:“行,我出100!”她瞪著白秋葉,頗有一副不答應,就一頭裝死的氣勢。

100是她的極限,她已經暗自做好了決定,如果白秋葉還是不同意,她就把白秋葉推進門內。

雖然這會增加後續的風險,她可能會被白秋葉的冤魂纏上,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況且,白秋葉隻有1級,其他隊友在他們二人之間,肯定更希望她鐘穎活下來。

這也是她為什麼要找白秋葉換位的原因。

想到這裡,鐘穎已經暗中調整了位置,白秋葉隻要再加價,她就立馬實施計劃。

其他人看鐘穎的眼神都不對了。

能一口氣拿出100張生存券,就連莫傑這個層次都和大出血一般。

而且誰也沒說第一個進去就會死,鐘穎卻像預知了結果一樣,執著於找白秋葉替換。

難道她知道什麼?

眾人心中不由冒出這個想法。

“一百就一百吧……”白秋葉一副吃了大虧的模樣,“凶什麼凶啊。”

鐘穎如鯁在喉,但擔心白秋葉再度加價,迫不及待地要和她交易。

“白葉……”莫傑欲言又止。

那個房間就是個薛定諤的盒子,誰也不知道再打開的時候,裡麵的人是死是活。

賺了生存券,也得有命花才行。

他沒想到白秋葉竟然如此莽撞。

“你考慮清楚了嗎?”莫傑問。

他通常不會乾涉其他人交易,但是白秋葉隻有1級,是個沒有經驗的萌新。

“傑哥,我和白葉換位置,絕對不會對你有影響的。”鐘穎回頭祈求道,希望莫傑不要點破。

“但是──”

“我決定好了,快交易吧。”白秋葉擔心莫傑搶生意,連忙搶話。

莫傑見她冥頑不靈,不由得搖搖頭,閉口不言了。

鐘穎欣喜若狂,連忙向白秋葉發起交易申請。

【交易成功:+100生存券。】

白秋葉原本顯示著“0”的生存券餘額瞬間變成了“100”,這令她非常欣慰。

鐘穎怕她反悔,連忙催促:“快進去吧。”

白秋葉欣然同意,關掉終端走到小房間門口。

“燒香再進。”王師傅的聲音從外麵傳來。

眾人屏息凝神地看著白秋葉將桌上一柱香拿起,湊到蠟燭前點燃。

一股濃鬱的焚香味頓時掩蓋住空氣中的劣質脂粉味。

白秋葉將三隻香插到米飯上,那桌子竟然從中間分開,讓出一條路來。

等白秋葉走進去,門上掛著的簾子突然落了下來。

白秋葉進入房間後,一直沒有聲音傳來。因為老舊而發黑的暗紅色門簾後,仿佛是另一個空間,隔絕了來自於這個世界的窺探。

好奇心像氣球中的氫氣,在塑膠套中積累著,膨脹著,但他們不敢讓它突破臨界點,那意味著毀滅。

沒人敢掀起來,堂而皇之地去看。

付瑤貼著門簾輕輕問:“白葉?”

發帶男像是在自言自語:“難道死了嗎......”

鐘穎又是後怕又是慶幸。

白秋葉多半凶多吉少,還好換了位,雖然100生存券讓她肉疼,但生存券沒了還可以賺,命隻有一條。

這時門簾突然晃動起來,像有一個人在後麵拚命拽著簾子。

眾人驚得齊齊退後一步,緊接著,他們看見門簾被拉開,白秋葉的臉探出來。

“你沒死啊!”發帶男不知自己為何竟然鬆了口氣。

擋在白秋葉麵前的桌子移開,她帶著一把剔骨刀走出來,神色輕鬆得像進去買了個菜。

他們都以為剔骨刀沒辦法一次拿出來,至少第一次不行。

沒想到被蒙騙主動成為探路石的白秋葉居然做到了。

‘難道第一個進去的人不會有事?’鐘穎之前的慶幸完全轉變成懊悔。

白秋葉毫發無傷,就代表著她的100生存券打水漂了。

白秋葉又拿出一張紙條:“從畫後麵掉下來的。”她指了指牆上那副墨蓮圖。

莫傑接過來,看見上麵有兩排字——

死水泡屍,活水洗骨。

極凶極怨,燃燈避之。

“這應該是接下來工作的提示。”莫傑問白秋葉,“裡邊什麼情況?”

“進去後隻需要等著,隻能撿地上的東西,隻能帶一件東西離開。”白秋葉解釋道,“門旁邊寫著。”

“傑哥,我們還用進去嗎?”鐘穎問。

“還要。”莫傑點頭,“紙條第一句話,講的是‘工作’地點。第二句話則是工作條件。上麵說的燈,我們必須拿到。”

他抬起頭看上小房間的天花板。

最中間的位置,比剛才多了一個缺口。是白秋葉拿走的骨刀後空缺出來。

於是也露出了之前被遮掩在刀下的油燈。

輪到鐘穎第二個進去,她沒法再推辭,點燃供桌上的立香。

不過白秋葉的輕鬆出入讓她放心了不少,隻猶豫了一小會兒,就掀開簾子往裡走。

兩旁的門簾垂下,隔絕了室內的景象。

連一牆之隔都算不上,但他們和剛才一樣,聽不到房間裡的任何聲音。

白秋葉盯著暗紅色的門簾。

以前的每一次循環,她從來沒有看見過門旁的兩行字。隻要她點完香,進去後就能一次性拿到剃骨刀和油燈。

但現在必須要通過幾次,才能把任務物品全部集齊。

這已經是她第N次遇到副本的不同之處。

包括任務中出現的生存券獎勵,在過去十三年中,她也從來沒有遇到過。

否則她現在已經是身懷幾千生存券的大戶。

如果這隻是一個普通的遊戲,白秋葉感覺自己之前就像封測玩家,經過幾千輪測試後,終於玩上了打了許多補丁的正式版。

“她是不是進去太久了?”付瑤的聲音打破了沉默。

距離鐘穎進去,已經過了十分鐘。白秋葉剛才在裡麵,最多待了一分鐘。

“鐘穎?”

沒人回。

“鐘穎,你聽得到我們說話嗎?”

還是沒人。

逼仄的空間一片肅然,連彼此的呼吸聲都能聽到。

但是他們聽不到鐘穎的回答。

他們回過頭想詢問王師傅,但那張長桌前已經闃無一人。隻留下那顆他一直擺弄的腦袋,以及零散的劣質化妝品。

人不見了。

眾人的表情都有些難看。

莫傑伸手抓住簾子,正欲往旁邊扯。

發帶男:“傑哥,王師傅不是說結束之前不能拉開門簾嗎?”

莫傑歎了口氣:“我們的‘工作’時間有限製,身體還在紙質化,不能乾等著。而且......你怎麼知道沒有結束。”

隨著他的話音,簾子被緩緩拉到一旁。兩片深紅色構成的屏障露出一道縫隙,逐漸地,它越來越大,直到足以讓眾人的視線穿過阻隔落到房間內。

滿目都是紅色。

牆上,地上,天花板上,垂掉著的刀刃上,那些刺目的新鮮的紅色,還帶著溫熱的氣息,散發著令肺部難以沉受的氣味。

墨色的蓮花在飲血茹毛後,成為了更加深邃的黑紅,綻放得比之前更為燦爛,近乎張牙舞爪。那些血液,就像肥料一般,讓它變得栩栩如生,仿佛透出紙張活了過來。

白秋葉來過這間屋子千次,但從來沒有見過這副圖變成這種模樣。

因為這個房間,從來沒有充斥過這麼多血液。

它們浸透了畫紙,形成一條條細小涓流如同血管一樣往下流淌,最終交彙於一點。

那裡躺著已經沒有氣息的鐘穎。

她的神情驚恐,最後定格的瞬間,眼睛外突,大張著嘴,一把鋒利的剔骨刀筆直地貫穿了她的口腔直達後腦。

剔骨刀的角度,隻可能是垂直著從天花板上掉下來的。

除此之外,她的喉嚨、胸腔、腹部、四肢,都插著十幾把剔骨刀。它們讓她變成了一個會流出紅色液體的噴泉。

落下的刀柄上連接的繩子,不知是怎般纏繞上她的身體。讓她看起來像是祭祀時用的牲畜。

鐘穎死了。

她居然死了。

一點聲音都沒發出來,就這麼死了。

慘烈的畫麵讓眾人失語,這一切發生得太過突然,明明白秋葉安然無恙,但鐘穎卻死得悄無聲息。

他們看見了鐘穎身前的那盞燈。

黃銅色,外麵有防風玻璃,一個木質的提手。

雖然沒有點燃,但他們聞到了一股濃鬱的香味,混雜著一種沉積油脂的焦臭。

白秋葉皺了皺鼻子。

這味道,像是屍油。

很危險。

但那是鐘穎的命換來的。

他們必須拿出來。

莫傑深吸一口氣:“第三個是誰?”

付瑤慘白著臉:“是我......”

作者有話要說:是的,那個鳥人(bushi)是男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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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清湫 ,木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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