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家每戶將門窗關得死死的,生怕厲鬼離了吳家,跑到他們這些鄰居家中胡作非為。
當他們從每家每戶門前路過的時候,白秋葉總覺得有目光從門窗的縫隙中探出來,正注視著他們離開。
走了幾百米後,王雍簡想了今早和白秋葉還有司徒獠聊天的內容。
“我們就這麼直接去嗎?”王雍簡說,“你們不是說,導遊身上肯定帶了什麼東西才能避開山路上的危險。”
屈憶寒豎起耳朵:“嗯?那導遊還有這麼多門道嗎!我們要不要回去找她借那個東西。”
司徒獠自信一笑:“不需要。”
屈憶寒說:“……大哥我知道你很厲害,但是你確定不需要嗎?”
白秋葉也覺得他太托大了,提醒道:“大象也會被螞蟻咬死──”
她的話還沒說完,就聽見司徒獠說:“因為我已經拿到了。”
白秋葉和其餘二人:“……”
草,被你裝到了。
司徒獠從兜裡拿出了一塊用紅色的繩子串著的玉玦,上麵刻了一隻咬尾魚。
白秋葉問:“你什麼時候找她拿的?”
司徒獠說:“在我們說完這件事之後。”
王雍簡說:“不愧是屠哥,未卜先知神機妙算,當時就已經知道我們需要用到這塊佛牌了啊。”
屈憶寒忍不住翻了個白眼:“我們走到如今這個地步,還不是因為你沾花惹草。”
王雍簡白著臉說:“……你彆亂說話,我現在正身負重擔。”
說話間,他們已經越過了那塊石牌坊。
今天早上他們從孤娘廟來村子的路上,除去在亂葬崗耽誤的一段時間之外,路途大約花費了一個小時。
下山恐怕會輕鬆些,隻是晚上的山路,恐怕不那麼太平。
這還是在不算上亂葬崗的情況下。
出了石牌坊之後,海水的腥鹹氣息驟然減少,更多的是泥土和植被的味道。
隨著山路下轉,他們再無法看見被風吹得光禿禿的山壁,取而代之的是枝繁葉茂的陰麵。
烏雲被茂密的植被阻擋了去路,敗下陣來後,便入鄉隨俗地化為了山間水霧。
白秋葉四人穿梭在草木之間,衣服的邊邊角角因為水汽變得濕潤。
王雍簡覺得肩膀有點酸,拿手去揉,結果摸到了一個凸起來的東西。
他身體一震,緩緩低頭,看見有兩條交叉的手臂搭在自己胸前。
紅色的袖口,蒼白而畸形的手指,那兩條手臂他異常熟悉,正是今天和他拜堂的紙新娘。
王雍簡的汗毛瞬間立起,對其他人說:“你們能看到我身上,有什麼嗎?”
其餘三人轉頭看去,隻見那個紙新娘就趴在王雍簡的背上,腦袋歪向右側,沒有神采的眼珠仿佛正看著王雍簡的側臉。
沒人知道紙新娘是什麼時候出現的,又是什麼時候跳到了王雍簡的背上。
白秋葉說:“小王,我看若男對你情真意切,要不你就從了吧。”
王雍簡仿佛打翻了調色盤,頓時赤橙紅綠青藍紫在他的臉上依次循環了一遍。
屈憶寒說:“這個姐姐可能是想讓你帶她去,所以才一直纏著你。”
王雍簡低頭看了一眼搭在自己胸前的兩條手臂。
的確像屈憶寒說的那樣,吳若男沒有對他做什麼,最多把他當成了去孤娘廟的順風車。
王雍簡認命的說:“那就繼續走吧,希望我不會死在路上。”
被女鬼纏上還偏偏因為任務不能反抗,王雍簡頓時覺得自己命運多舛。
一行人走得很快,特彆是王雍簡,巴不得趕緊進了孤娘廟,了卻吳若男的一樁心事。
走在王雍簡身邊的其他人,此刻也並不輕鬆。
畢竟他們一轉頭就能看見,趴在王雍簡背後的紙新娘。
被那樣一雙眼睛盯著,就算是司徒獠,心中都隱隱有些不快。
或許因為導遊的那塊玉玦開路,即便是背著紙人的王雍簡,都沒有半路出事。
很快,他們走到了亂葬崗前。
因為吳光宗家的手電都被吳家人帶走,用來找吳耀祖的奶奶。
薔姐的旅館裡,也找不到手電這類的工具。
白秋葉他們離開的時候,隻拿了三盞能提在手上的油燈。
油燈的光照不遠,依稀能看見那些被隨意掩埋的土包。
王雍簡突然說:“我怎麼覺得,被背上的,越來越重了。”
白秋葉轉頭去看被他背在身上的紙新娘。
之前紙新娘的腦袋歪向右邊,臉朝著左,似乎在盯著王雍簡打量。
但白秋葉現在看去的時候,紙新娘的頭不知何時,已經靠在王雍簡的脖子上,臉的方向則是朝著她這麵。
仿佛紙新娘是在注意到白秋葉的視線後,才將頭轉過來的。
白秋葉說:“看上去沒什麼變化,就是它動了。”
“這聽上去比有變化更恐怖吧。”王雍簡哭喪著臉說,“這世界上,沒有比現在更慘的新婚之夜了吧。”
白秋葉安慰他說:“你彆哭,待會兒說不定更慘。”
王雍簡:“……”
他們走進亂葬崗中,早上放在墳包上搭成橋的木板還在。
這時白秋葉看見,其中一個土堆旁邊,露出來了一截衣服和背包。
上麵沾著濕潤的泥土,一看就是因為埋得淺,再加上下雨的緣故,被衝刷出來的。
白秋葉覺得背包的樣式和衣服的顏色有些眼熟。
王雍簡見她一直盯著那個方向看,於是問道:“你在看什麼?”
白秋葉說:“那個背包……”
王雍簡轉頭看去:“這不是今天那三個大學生中的一個背的嗎。”
白秋葉聞言明白過來,那三個大學生死後,可能被村民們扔到了亂葬崗裡。
又或許被扔在這裡的隻有他們的衣物。
屈憶寒說:“這個村子一方麵非常避諱這些鬼物,但又將亂葬崗設在村子門口,真是太奇怪了。”
司徒獠說:“沒什麼奇怪的,在亂葬崗的下麵還有一座孤娘廟。這個村裡的人說不定是想以煞擋煞。”
王雍簡突然抖了一下,低頭一看,放在自己脖子上的手臂竟然收緊了許多。
他連忙說:“快走吧,她已經等不及了。”
經過小小的插曲,四人通過了亂葬崗。
到了這裡,樹木變得越發茂盛,組成了一座深綠色的牢籠,讓白秋葉他們徹底看不見來自月亮的光線。
王雍簡已經走一步喘一次氣,臉上全是大顆大顆的黃豆汗。
他的動作看上去,仿佛全身脫力,兩條腿在地上拖著行走。
而他身上的紙新娘,那雙眼睛卻越發的逼真,看得眾人毛骨悚然。
他們終於來到了孤娘廟旁邊。
王雍簡看著孤娘廟緊閉的大門,心中一陣感慨。
今天早上正是在這裡,寫下了他倒黴的新篇章。
要是他當時不多那句嘴,他們現在就可以和其他玩家一樣,在旅館裡安然無恙的度過第一晚。
跨過半人高的灌木叢,撥開擋路的荊棘,他們離開了還能看出是條路的山道,朝著孤娘廟的方向深入。
白天他們隻是遠遠地打量了這座廟,走進之後才發現,原來廟門的下方,竟然貼著密密麻麻的黃色符紙。
白秋葉低頭一看,除去門上的黃色符紙以外,大門外還插著一些被砍斷的竹節。
竹節大約有兩尺高,最頂端用紅色的布條包裹著。
這些竹節上麵,竟然繪製著許多符籙。
這是一種在竹子上麵畫經咒的符。
叫做青竹符,主要的目的是為了辟邪。
幾個青竹符,連在一起形成的界限,可以鎮守路口,以防鬼邪外竄。
屈憶寒頓時頭皮發麻:“這麼多符紙,難道都是為了擋住裡麵的東西?”
他們如果要進入孤娘廟,勢必會破壞貼在門上的符紙。
旁邊的王雍簡用虛脫的聲音說:“彆糾結了,快點把門打開,我要被它掐死了。”
隻見紙人的兩隻手臂,像是兩條蛇一樣,纏住了王雍簡的脖子。
而他控製不住的伸著舌頭,用動作催促著他們。
他身上的紙人,眼睛處那片像是浸泡過水的位置,竟然如同花朵枯萎般,一點點的變成一個黑色的空洞。
惡心的屍臭味從這個空洞中溢出來。
白秋葉連忙說:“不好,一起把門打開!”
屈憶寒見到紙人變成這樣,也知道大事不妙,連忙和白秋葉一起推開孤娘廟的大門。
在他們推門的瞬間,一股陰風從廟裡吹出來,將被扯斷的符紙,吹到了旁邊的樹上。
孤娘廟徹底展露在他們麵前。
大殿內,明明一個人也沒有,空氣中卻彌漫著一股令人發悶的油脂味道。
映入眼簾的便是一尊兩米高的神像盤腿而坐。
這神像下麵還乘坐著祥雲和蓮花,身旁立了幾尊沒有雕刻五官的女子石雕。
這神像看上去也是一位女性神,頭發高高束在頭頂,身著一件淡金色的長袍。手上握著一麵麵朝自身的鏡子,背麵刻著一朵花。
祂居高臨下的俯視著站在殿堂門口的眾人,半闔的雙眼,有種憐憫眾生的意味。
而在這座廟的三麵牆上,擺著許多木質的牌位。
這些牌位的新舊程度各不相同,樣式也不大一樣。
牌子上的名字,從沒有姓氏,到有了姓氏的,都是些女人的名字。
白秋葉說:“徐大姐告訴過我們,這裡的未婚婦女死後,牌位不能入宗祠,家中也不能供牌位。因為擔心她們無人供奉,怨氣深重,於是便將她們供奉在陰廟中。”
“如果隻是單純的供奉牌位,按照當地民俗並不奇怪。”司徒獠說,“奇怪的是,陰廟中還有一尊神像。”
王雍簡突然說:“難道有人在用這些死去女人的怨氣,滋養這尊神像?”
白秋葉頓時如湖灌頂:“怪不得吳若男非要你今晚進這座廟,恐怕她是想取走自己的牌位。”
司徒獠抬起頭,看著孤娘廟的房梁說:“吳若男要取走的,不隻是她的牌位,還有她的屍體。”
其餘三人抬頭一看。
屋頂的木質結構上,竟然吊著許多女人屍體。
她們的衣服已經發黴,甚至長出了野生菌。
但她們的外貌,卻依然栩栩如生,仿佛隻是睡著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