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你——”王導演猛地從沙發上坐起來,身體條件反射地縮了起來。
白秋葉說:“王導演,你怎麼了?”
王導演一隻手在身前搖晃,一手緊緊拽著靠墊似乎想從它身上汲取安全感。
他慘叫一聲說:“你不要過來啊!彆過來!”
白秋葉低頭問:“王導演,你是不是見過我?”
王導演聞言,慢慢地轉過頭,視線蜻蜓點水般在白秋葉臉上停留一秒後瞬間移開。
他的眼神閃閃躲躲:“額,沒有,我沒有見過你。”
白秋葉說:“那你怎麼看著我這麼害怕呢。”
她給王導演扇了扇風,說:“你看,你的汗水都嚇出來了。”
王導演不自在地將臉移到一邊:“我隻是很容易出汗。”
白秋葉說:“這樣啊。”說完狀似要伸手給王導演擦汗。
王導演又尖叫一聲:“啊啊彆打我!”
白秋葉心中奇怪,王導演這幅樣子,看起來像是已經想起來了。
但是她在副本中的時候,使用了「偽裝麵具」,她現在這張臉和之前那張臉,隻是有些相似,但又完全不一樣。
按理來說,王導演不會把現在的她和以前的她劃上等號。
可王導演的表現明顯不正常,看她的眼神也透露著心虛。
就算王導演真的看出來她是之前在靈異片演員副本裡的龍套,王導演看到她也不應該是這種反應。
因為她在離開靈異片演員那個副本之前,王導演已經沒這麼害怕她了。
他們分開的時候,王導演麵對她的時候,語氣非常平緩,哪裡像現在這幅樣子。
“我不打你,你看我把手都背到身後去了。”白秋葉勸道,“我們好好說話,行不?”
王導演偷偷看了她一眼,見白秋葉確實背著手,很誠心的模樣,微微地鬆了口氣。
“我不知道為什麼,看到你以後就很害怕。”王導演說,“我們以前見過?”
白秋葉說:“你上一部電影的男主角就是我。”
王導演一愣:“怎麼可能──”
他雖然嘴上這麼說,但能看出他越發的懷疑這件事的真相。
他用手捂著額頭說:“我今天可能喝太多了,我現在在做夢吧。”
白秋葉說:“老王。”
王導演仿佛被觸發了什麼開關一般,迷茫的眼神瞬間變得清明。
他無意識地伸出一隻手,指著白秋葉說:“你你你!”
他左顧右盼,大驚失色地說:“你怎麼在這裡?!”
白秋葉問:“你想起來了?”
王導演深吸一口氣,讓自己冷靜下來。
“我想起來了,之前我拍了一部電影。”
“哭怨。”白秋葉提醒。
“對,哭怨。”王導演說,“你是我手下的演員。”
他哆哆嗦嗦站起來,走到飯桌旁,看了一眼像死豬一樣癱倒在旁邊的周老板。
接著拿起桌上的白酒,給自己的酒杯裡倒了一杯。
白秋葉說:“老王,你冷靜點。”
王導演說:“我相當冷靜。”
白秋葉看著他端著酒杯不斷搖晃的手,以及因為晃動灑到了手上的酒。
王導演的冷靜毫無可信度。
白秋葉坐到他旁邊問說:“你還記得什麼?”
王導演往自己的嘴裡灌了一杯酒:“上次你走之後的事情,我都忘光了。”
“應該不算忘光,因為我還記得我的電影大賣,我們開了慶功宴。”王導演說,“但是這段記憶遠沒有之前那麼清晰。”
“就像有人跟我說了一個故事,非要說這是我做的。”王導演說,“但是我隻知道這個故事的大概,但是細節卻一無所知。”
白秋葉說:“你近期的記憶裡,隻有我們拍戲那次,以及這一次?”
王導演搖了搖頭說:“我感覺我的時間概念被混淆了,我有點分不清,上次到現在,究竟過了多久。”
白秋葉說:“沒多久,還不到兩周。”
王導演臉上露出駭然的神色:“你知道一部電影從拍攝到後期剪輯,到宣發餘熱,再到排期上映要多久嗎?”
白秋葉猜測說:“起碼半年吧。”
“何止!”王導演說,“我不是在教你業內知識,我隻是想說,你剛才告訴我,從我們拍完戲到現在,才過了兩周?”
白秋葉點點頭。
副本中不允許在npc麵前透露副本外的事情。
所以她遇見王導演之後,沒有直接問他,而是循循善誘地引導他。
白秋葉也在試探,自己的舉動會不會引發不良反應。
但王導演居然靠自己就想起來了,他現在已經不算不知情的npc,白秋葉擔心的限製也沒有發生。
王導演見狀,說:“說實話,你告訴我隻花了兩周,我並不奇怪。我剛才也說了,我的時間概念混淆了,這段時間在我身邊發生的事情,的確非常虛無縹緲,就像隻有短短幾天一樣。”
王導演又手抖著給自己灌了一杯酒:“為什麼會這樣,但是我的電影確實上映了,我也得了獎,這沒錯吧?”
王導演放下酒杯說:“中間那段時間發生的事情,就像大綱一樣,一翻就過去了。”
“得虧我是個導演,天馬行空慣了。”王導演說,“不然誰會相信這種事情啊。”
白秋葉說:“隻有一兩天的事情在你的記憶中是清晰的,所以你覺得時間隻過了幾天很正常。”
“在這之前,我見過他很多次。”王導演指著周老板說,“上次我見到他的時候,他不是直播公司的老板,他隻是一個房東。”
“還有上上次,他和我是一個公司的職員。”王導演說,“我之前甚至不是一個導演,我都不知道我是怎麼跳槽到這一行的,我為什麼會擔任這麼多工作。”
王導演看向白秋葉:“我們是不同的,對不對。我是說我們兩個,我和你們其他人,不一樣。”
白秋葉說:“你和我們確實不一樣。”
王導演沉默了一會兒:“我不明白這是為什麼,但我好像又明白了。”
王導演突然站起來,走到門邊用頭撞了幾下門:“我想起來我是怎麼來這裡的了!”
白秋葉心中一震,問:“你怎麼來的?”
“我記得我通過了一個發亮的門。但我記不太清楚周圍的環境。”王導演說,“因為我當時處於一種意識模糊的狀態。”
白秋葉說:“你當時還有其他的記憶嗎?”
她懷疑王導演和司徒獠的弟弟一樣,也是因為特殊原因被送進副本中擔任npc的人。
如果他還記得自己擔任npc之前的事情,那麼就可以證明她猜想的這一點是正確的。
王導演說:“我隻記得我當時經曆了一個空白的階段。就好像所有的經曆都從腦子裡蒸發了。”
“不不不,應該是藏到了我的大腦深處。然後又給我灌輸了一些其他的記憶。”王導演說,“到現在我突然想起來了。”
白秋葉猜測王導演看到的那個發亮的門,應該和他們進入副本的關門一樣。
王導演的記憶似乎正在不斷的恢複,短短時間裡,已經開始觸及了副本背後的核心秘密。
她不知道王導演能想起多少,隻能寄希望於他趕緊回憶起來。
王導演打了個酒嗝,說:“我們之間似乎有一種規則橫在其中。我和你們,我和這家飯店的服務員,我和周老板之間,都不一樣。”
“我不知道該怎麼解釋,至少我現在能明白有一種無形的力量在中間控製著我。”王導演說,“這股力量之前也影響著我,讓我控製你們。”
白秋葉點了點頭:“你作為我們的雇主,的確在控製著我們。”
王導演說:“你知道嗎,我想起來和你們拍戲之前,我甚至不在那座城市。我就那麼突然的到了那裡,不需要任何的交通方式。”
“我難道是神?”王導演說。
“你是被神壓榨的勞動力而已。”白秋葉說,“你們似乎也並不輕鬆,連假期都沒有。”
“你走之前問我,還記不記得我自己的家在哪裡。”王導演說,“我當時腦子裡想到的是,我似乎已經很久沒有回過家了。”
“因為這個想法,讓我差點想起來了被封存的記憶。”王導演說,“結果你們一走,我想起來的東西又重新藏了回去。”
白秋葉問:“這次我走之後,你又會失去這一段記憶嗎?”
王導演不確定的說:“恐怕會的,但是我發現在受到刺激的情況下,我可以很快想起來。”
白秋葉想了想剛才用什麼把王導演刺激到了。
白秋葉:“難道是‘老王’?”
王導演苦笑一下:“這個名字給我留下太多不好的回憶了。”
白秋葉說:“你是怎麼去到那個光門的?”
王導演說:“聽到一個聲音之後,就模模糊糊的跟著去了。”
“而且我在進入光門之前,有一段空白的時間,我一直待在那裡。”王導演說,“就像待機一樣。”
“而且,我還能在那裡找到很多同樣的關門。”王導演繼續說,“隻是光門裡麵的畫麵有所不同,有的是城市,有的是鄉村,有的在大街上,有的在高樓裡。”
白秋葉說:“難道你其實可以進任何一道門?”
王導演說:“隻要我能夠和控製我的那個聲音抗衡,我想去哪裡應該都沒問題吧。”
他說完看著白秋葉說:“我已經說完了,你知道什麼東西,就快點交代吧。”
白秋葉不確定直接告訴王導演這是一個副本,究竟可不可行。
王導演雖然想起來了很多信息,但是他始終不知道app的存在。
可能在他眼裡,發生的事情隻是一個超自然的現象。
萬一直接告訴他了,他很可能會認為自己是一個虛假的npc而崩潰。
讓王導演崩潰不是白秋葉的本意。
她更希望從王導演這裡得到更多的消息。
但王導演以前每次都被封存了記憶,根本沒有注意到他生活的怪異之處,所以更不可能主動去尋找能夠利用的信息。
王導演現在還給不出更有價值的內容。
如果保持這個狀態,在這次副本結束之後,他就有可能在那個空白的階段中觀察出光門的秘密。
白秋葉非常想要知道這些秘密,王導演是現在唯一一個可以幫她獲取這些秘密的npc。
現在唯一的難度就是,是如何讓王導演在得知秘密之後,重新和她聯係。
白秋葉在心中對09說:“有沒有辦法讓他像這一次一樣,進入我所在的副本?”
09似乎因為白秋葉的問題震驚了,過了半晌才回答。
[這是一個無理的要求,主人。]
[我隻是您的管理員而已,不是npc的管理員。]
[您不如考慮另外一個方向。]
[在每一個副本中用特定的方法尋找他,如果你們剛好在同一個副本中,不就能夠直接找到他嗎?]
白秋葉問出這個問題的時候,就已經猜到係統09不可能給出兩全其美的辦法。
它說的這個方式,也隻能在一次又一次的副本中去碰運氣。
但有辦法總比沒有好,白秋葉還是問它:“你知道用什麼方式嗎?”
[其實很簡單,金童子就是一個例子。]
白秋葉說:“你想吃了王導演?”
係統09發出了嫌棄的聲音。
[我怎麼可能看上他。]
[吃了他對我們沒有一點好處。]
[我們還沒有融合之前,需要靠金童子雕像來控製裡麵的鬼魂。]
白秋葉頓時意會:“難道要把王導演煉成怨魂?”
係統09再次沉默了兩秒。
[不,隻是尋找一件和他息息相關的東西。]
[隻要帶著它,就可以在副本中尋找。]
白秋葉恍然大悟,她對這種辦法並不陌生。
當初在新手關卡遇到的神婆,就教過她怎麼運用。
她剛才陷入了局限的思維模式,沒有想到這一點。
‘這麼一來,我還可以收集網線鬼它們的貼身物。’白秋葉心想,‘也不知道它們作為鬼物,能不能在這個副本結束之後,下崗再就業。’
白秋葉想到這裡,一隻手揭開了王導演的帽子,另一隻手在王導演本來就稀疏的頭頂上拽了一把。
王導演吃痛倒吸一口涼氣:“你乾嘛呢!”
白秋葉說:“我們好不容易見一次,怎麼也要留個紀念品吧。”
王導演怒氣衝衝地說:“你知不知道我的頭發很寶貴的!”
白秋葉說:“王導演,你難道不想擺脫這種受製於人的情況嗎?”
王導演的怒火頓時消停了:“這種事情不是我想就能解決的,我自己都搞不明白。”
他突然意識到白秋葉在跟他打太極,說了半天都沒有回答他之前的問題。
王導演催促道:“你怎麼還不告訴我,究竟怎麼回事?”
白秋葉說:“你可以這樣理解,我們兩個都因為某種原因,陷入了一個無窮無儘的循環中。”
“這個循環可以每一次都不一樣,但循環的最終結果都是一樣的。”白秋葉說,“對於你而言,每當你走到循環的末端,你的記憶就會被封存起來,還會被強行灌輸許多連你自己都不知道的記憶。”
王導演點了點頭,他對這種奇怪的現象非常迷茫。
他的生命好像變成了一個沒有頭沒有尾的旋轉陀螺。
這讓他感到恐懼和惶恐。
白秋葉繼續說:“我的情況雖然和你有些不同,但我也想擺脫這種狀態。你可以從你的角度,了解我不知道的事,所以我希望從你這裡得到更多的信息。”
王導演問:“你想要和我合作?”
“我不確定我們什麼時候能遇見對方。”白秋葉說,“說是合作,也不那麼合適。”
王導演說:“那就當做一場信息的交易,如果我們碰到了,我還記得這件事情,我就把我知道的賣給你。”
白秋葉鬆了口氣,她就怕王導演膽小怕事,不願意答應這件事。
正在這時,一旁的周老板喉嚨裡發出意義不明的嘟囔。
“來!繼續喝!”
他說著腦袋緩緩抬起來,看到白秋葉和王導演坐在餐桌的對麵。
周老板奇怪地問:“你怎麼跑到對麵去了?”
白秋葉說:“我和王導演一見如故,探討探討業務。”
周老板頓時產生了危機感,擔心白秋葉越過他,直接和王導演簽約。
他端著酒杯跌跌撞撞的走了過去,硬生生坐到兩人中間。
“王導演你還是那麼喜歡提攜新人和小演員啊。”周老板說,“我帶我家藝人,敬禮一杯。”
他說完後將手裡的酒杯舉到唇邊,仰頭把滿滿一杯酒喝了下去。
王導演看了白秋葉一眼,沒有再說什麼。
周老板醒著,他們便不好再繼續說剛才的事情。
周老板突然表情變得嚴肅,嘴裡咦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