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英哲睜著眼睛,在黑暗裡望向天花板。
他還記得那時一個夏天,天氣特彆熱,嬸嬸怕他們貪涼,不讓吹空調。
太陽下山後,就在老院子裡的藤架下鋪上墊子、毛巾被,點上驅蚊燈,和保姆一起帶著他和袁義乘涼看星星。
墊子那麼大,天又熱,他偏偏要爬過去,擠在袁義身邊,誰叫都不聽。
好在那時候,袁義還沒嫌棄他,還能……靠在一起。
雷英哲轉身,在黑暗裡描繪另一邊一動不動的身影……
但他還沒被美色糊瞎雙眼,儘職儘責地盯著袁義的一舉一動,並且感覺到他總想避開自己,雷英哲的心一分一分沉下去。
春節前最後一個工作日,雷海會在KKM發紅包,按照慣例,這天雷氏親朋子弟都會來向他要紅包,討個好彩頭。
公司活動過後,雷海把三個小崽子叫到頂樓茶室,準備發大紅包。
雷海在前麵被事絆住,要遲些過來,於是裴羨帶著穀草草,去樓下找金嘴八哥玩。
偌大的茶室就剩雷英哲和袁義,氣氛陡然尷尬起來。
雷英哲望著幫老板整理文件的袁義,縈繞在心的話語,終於脫口而出,“袁義哥,你覺得人這輩子最重要的是什麼?”
“金錢、地位、名譽。”袁義沒抬頭。
雷英哲聽過許多人說這三樣東西,沒有一個人能說得像他這般,淡然又堅定,完全不用思考。
“袁義哥,如果……我是說如果,我願意把我一半的繼承權分給你,你願意停手,想想彆的重要的東西嗎?”他的聲音很輕很低,不是平時不可一世的公子哥。
袁義手抖,鋒利的紙張邊緣割破指尖,一顆圓圓的血珠冒出來,他握拳隱在手心裡。
“你這是……在向我求婚嗎?”他平鋪直敘,不卑不亢,也無歡喜驚異。
“呃……”雷英哲回想剛剛說得那句話,頓時白了臉,站起身擺手,“我不是、我沒有、彆瞎說!”
我日!我不但巨好色,下意識裡,我他媽還想逼良為婚!!
沒救了,記徹底沒救了!
雖然是個不恰當假設引起的誤會,袁義這種冷靜到極致的反應,還是給雷英哲破了一頭冷水,得多麼自作多情,才能說出如此不要臉的話!
“當然,對我來說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袁義放下文件走到他麵前,“此生不再寄人籬下。”
雷英哲心裡“咯噔”一下,腿一軟跌回椅子裡,愣愣望著袁義,他的麵容依舊英俊,但卻冷酷又陌生。
兩人僵持中,雷海帶著玩鳥的裴羨和穀草草走進來。
袁義撤開些距離,沉默著轉身離去。
雷英哲神情恍惚,滿腦子都是那句“寄人籬下”,當年母親極力阻止叔叔收養袁義,讓他失去正式身份,現在如仆如子,不倫不類,他果然還是恨著自己的。
等他恍惚完,突然發現忘記跟著袁義,而此時,袁義正端著雷海專用的青花瓷茶碗走過來,端端正正放在雷海麵前。
雷英哲的眼神鑲在他臉上,一瞬不瞬,試圖從他毫無表情的臉上,解讀出什麼。
雷海與裴羨有說有笑,又是逗鳥又是逗穀草草,不亦樂乎,伸手掀開杯蓋,端起茶碗吹了吹。
雷英哲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叔叔!”
雷海被他一嗓門喊得手抖,差點被燙著,重重放下茶碗,“你喊什麼喊?什麼事?”
“叔叔新年好!”雷英哲滿臉驚懼地拜年。
裴羨和袁義在無人注意的空隙,用餘光碰了碰。
雷海給他一個“你有病”的眼神,重新舉起茶碗,柔白的碗邊一寸一寸挨近,貼著嘴唇,還冒著熱氣的碧色茶水,如漲潮般慢慢爬近……
雷英哲的心口仿佛抵著一把冰錐,那水近一點,冰錐就往肉裡戳一點,終於衝破最後一絲臨界點。
他站起身,三兩步走到雷海麵前,毫不猶豫一巴掌拍飛茶碗,茶水四濺開來,新換的奶茶色地毯上汙漬翻滾。
房間裡落針可聞,雷英哲在一片沉默中抬起蒼白的臉,絕望地對雷海說:“彆喝,有毒。”
他的眼神支離破碎,淚光點點轉到袁義身上,“袁義哥,放手吧。”
袁義被他絕境似的表情刺痛,連忙走過來抓住他燙紅的手指,“大少爺,讓我看看有沒有燙傷?”
“你快跟叔叔認錯啊?”雷英哲抓住他的肩膀,嘴角抿成一條線。
雷海慢悠悠撿起茶碗,寶貝似的擦了擦,“英哲,大喊大叫像什麼樣子!你們都給我坐下。”
雷英哲空白的大腦漸漸開始運轉,突然疑惑為什麼除了他,一個個的都這麼淡定?
袁義抓著他摁進沙發裡,小聲說:“彆怕,那水沒毒。”
“啊???”雷英哲吸吸鼻子,亂七八糟情緒落下來,想了想,“騙子!你有毒!!”
袁義被噴了一臉吐沫星子,都沒敢擦,趕緊把在座的各位全拉下水墊背,“也不是我一個人騙你。”
“咳咳……”雷海、裴羨同時假裝咳嗽。
雷英哲麵目猙獰:我要鯊了你們!
雷海歎口氣:“英哲,你也彆怪袁義和裴羨,雖然我不太清楚他們的整體計劃,但是由於這件事牽扯到你母親,他們也是怕拖得太久讓你也陷入陰謀中。當然,這樣做事不對!”
袁義&裴羨:“……”
慘遭出賣二人組目瞪口呆:臥槽!老頭兒你賣隊友怎麼賣的這麼溜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