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處理了司棋和王嬤嬤,賈史氏看著捂著臉嗚嗚哭泣的迎春,深深的歎了口氣。這個孫女,她雖然沒有太上心,可都是一般的養法,探春和惜春還小些,卻不像是這個樣子,也太過懦弱不堪了。
一個好好的公侯小姐,素日裡也是錦衣玉食,丫鬟仆從環繞著長大的,竟一點都立不起來,反倒被身邊的丫鬟奶娘拿捏住了。出了事情不想著解決,自己反倒提腳走了躲清閒,倒讓彆人為她收拾爛攤子,實在是令人無語。
隻是畢竟是自己從小養大的姑娘,感情還是有的,賈史氏深吸了口氣,平複了下心情道:“二丫頭,今日的事情你可知道是哪裡不對麼?”
迎春已經哭的抽噎了,她雖然懦弱不爭,可也沒有想到這件事鬨得這樣大,王嬤嬤和司棋二人公然打架,且還連累了林黛玉房裡的晴雯!
迎春擅棋,心裡自然清楚在賈史氏這裡,十個自己也是比不得林黛玉一個人的。且此事確實是自己做的不對,林黛玉和晴雯,都是受了無妄之災了。
她心知賈史氏和邢王二人,都不會輕易放過這件事,司棋與王嬤嬤必是會被攆出去的,就是自己怕是也落不到好兒來。忐忑恐懼之下,司棋哭的更狠了,幾乎背過氣去。
聽到賈史氏的問話,這才強忍著眼淚,抽抽噎噎的回道:“老,老太太,是我不爭氣,管不住下人,鬨出這樣的醜事來,連累了林妹妹和晴雯,還勞累老太太動怒。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但求老太太千萬莫要生氣,若是為了此事動怒傷了身子,就是我的罪過了。”
賈史氏原本就知道迎春性子軟弱,也不滿她帶累了林黛玉的名聲兒。可見她如今哭的這樣可憐,素日裡菩薩似的王夫人卻一句話不說,連邢夫人都是滿臉怒容的樣子,滿堂的人竟無一個為她說話,不免心底對迎春又憐惜了三分。
總歸是沒有親娘照拂的孩子,自己年紀大了心力有限,從小沒有人好生教過,怎麼能要求她事事處理得當呢。
念及此處,賈史氏放緩了聲音,說道:“二丫頭,來,坐到我身邊來。”
賈史氏身邊的位置,一向是賈寶玉和林黛玉二人的,其餘的莫說是三春了,便是賈蘭和大姐兒也是沒有坐過的。如今乍一聽聞此言,迎春頗有些遲疑,隻是見賈史氏麵上含笑,故此躊躇片刻後,還是挪了過來,小心的坐下。
賈史氏一把攬過她,拍了拍她的後背,柔聲道:“這事兒需也怪不得你,你才多大的人呢,就能處理這樣的刁奴了?隻是你雖年輕,畢竟是主子,對待這下人要拿得起架勢來,該賞得要賞,可若是做錯了事情,縱然你自己懶怠處置,不是還有你太太和鳳姐姐她們?隻管綁了人送過去,必會處理的妥妥當當的,你說呢?”
迎春長到這麼大,少有在長輩身上得到過如此溫情,如今心內乍喜乍悲,也分辨不清到底是個什麼章程,隻愣愣的點頭:“我都明白了,日後再不會如此了,請老太太放心。”
賈史氏其實並不放心,但也知曉今日不是繼續說教迎春的時候,因此也就止住了話頭。正在此時,外頭丫鬟上前稟告,說是林黛玉和探春、惜春姊妹三個來了,已經進了院子了。
她們三人剛一直留在春暉堂,一是擔憂晴雯的身子,心底放不下;二是知曉這邊必會審問什麼,不想摻和;三麼則是顧慮著迎春的臉麵,唯恐她受不住。如今聽到說王嬤嬤和司棋,都被壓下去了,料想事情解決的差不多了,這才聯袂而來。
賈史氏聞言,叫鴛鴦親自帶著迎春去了內室打整,又衝著邢王兩位夫人,並王熙鳳和李紈等人說道:“今日這事,就是王嬤嬤不成器,偷盜二丫頭屋裡的財物,司棋忍不住翻了出來,二人扯皮。與其他人統無半點關係的,隻是刁奴難管,王嬤嬤雖說奶了二丫頭一場,府裡也從未虧待過她,倒是養得她心大了,倒想著拿捏姐兒了。”
“鳳丫頭,你把她一家子都送到莊子上去,三代之內再不許進府來侍候。我倒要殺殺這奴大欺主的妖風邪氣!”
賈史氏最後的話,頗有些金戈鐵馬之氣,很是攝人。王熙鳳素日裡隻認自己是個“脂粉堆裡的英雄”,如今見了賈史氏這樣雷厲風行的舉動,心底也不由得暗顫膽寒,隻低聲領命應下不提。
賈史氏這邊交代完了,那邊林黛玉和探春姊妹幾個,帶著一堆丫鬟奶娘婷婷嫋嫋的走了進來,各自行禮問好後,又一一落座不提。
“玉兒,晴雯那丫頭怎麼樣了?我聽說是撞到了腦袋,嚴不嚴重?”
林黛玉聞言忙起身答話:“回老祖宗,大夫剛已經看了,也開了方子,說是並無大礙,隻是需要靜養半月,等腦後的淤血散了也就好了。”
“無礙就好,靜養便靜養罷,她手裡的活計且先交給彆人,遭了這一場無妄之災,也是可憐。”賈史氏略略頷首,隨即又看著黛玉等人說道,“今日這事兒雖然荒唐,但是也需得告訴你們幾個知道。往常我想著你們還小,能過幾天舒心日子呢,這些個煩心事兒也就沒有提過,可如今想想告訴你們也無妨的。”
接著賈史氏就把今日之事,刪刪減減的說了一遍。刨去了王嬤嬤發瘋,是因著林黛玉分東西的緣故,也沒提當時迎春也在場。隻說王嬤嬤日常好賭,輸了許多,填不上窟窿,隻得偷拿姑娘的財物,被司棋撞破後二人撕扯,後來怒氣上頭,才殃及了晴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