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再看段舒。
今日穿的戲服輕便適合運動,十五分鐘的休息時間,她喝口水上完洗手間回來,就在空曠處打起了拳,精神弈弈得彷佛可以打死十頭牛不在話下。蘇意生不知道的是,她上午還要去公司上三節培訓課。
“呃唔……”
經過嚴謹的邏輯思考,蘇意生作出判斷:“你被采陽補陰了?”
顧淵:“滾。”
蘇意生:“嚶。”
·
拍攝有條不紊地進行了一個半月。
終於趕在《惡鷹》敲定一切拍攝行程、團隊成員和資金到位前,將需要段舒出鏡的最後一小部份拍完。
單人殺青的感覺怪失落的,顧淵安慰她:“等你回來的時候,應該就能看到成片了。”
“真想快一點看到啊。”
段舒歎氣。
在貧窮劇組裡趕戲的體驗奇妙,攝影機是顧淵早就自費購買的,打光收音等器械卻都是臨時租來,生怕磕著碰著,每多租一日,預算就在熊熊燃燒。為著導演的存款著想,拉人情來的演員都演得很認真用心,希望可以一次過完成。
倒是顧淵,不心疼錢似的,一點不肯將就。
城中村的部份,就在他現住的地方拍。
怪不得每次和他聊電話時,段舒都能聽到他背後嘈雜的聲音,彷佛很有夜生活。原來隻是住的地方地段太差,龍蛇混雜不說,還天天漏水。
顧淵的視線落在她臉上,心情柔軟:“彆擔心,你演得很好。”
演員是好演員。
“最後能不能成為好電影,就看我發揮了,”他彎腰將器械收拾進紙箱裡,動作輕柔仔細:“說實話,我有點擔心。”
原本這草台班子裡最靠譜的是他,他是基本盤。
當段舒出色地完成了她的工作後,他反倒憂慮自己的鏡頭配不上她的表演,忐忑不安。
顧淵將紙箱封好,直起身時,與段舒對上視線。
永遠篤定,從容的女孩,此刻也依然不見慌色。
段舒皺眉:“你不該說這種話。”
冷酷無情的回答卻讓他彎了眼:“確實怪我,太不成熟了,謝謝。”
顧淵這聲謝,是真心實意的。
導演是最不應該跟演員說喪氣話的,他是一部電影的統籌,他都沒信心,叫手底下的人怎麼跟著他?這一點,曾領導著小弟在末世中掙紮求存的段舒最有心得,負責任的領導不能慌,慌也不能說。
送走其他演員後,兩人登上租來的小貨車。
段舒坐在副駕座,輕聲說起:“現在下班了。”
“嗯。”
“你可以跟我撒嬌了。”
顧淵聞言微怔,握著方向盤的手幾乎打滑。
這段馬路不平整,車開得顛簸,明白到她的言下之意後,他的心臟也跟著不聽話的亂顫,失了穩定的節拍。
導演不可以跟演員示弱訴苦——
但“顧淵”可以跟“段舒”撒嬌。
片刻,他輕聲說:“我知道拍電影很難,但自己動手才發現比想象中更困難。原本請的演員都是拉壯丁,效果合格就滿足了,但看見你和意生的對手戲之後,我發現就演員的表現來說,這部片子有機會成為好電影……如果拍得不夠好,我不能原諒自己。”
“你好像誤解了。我和他的好表現不是從石頭裡爆出來的,是你慢慢打磨而成,有你一份啊。”
段舒輕輕挑眉。
街燈的光穿過車窗,在她眼皮上明明滅滅地劃過。
“就像你相信我可以演好羅秀娜一樣。”
“我也相信你能夠拍出好電影。”
雖然經常鼓勵朋友,但她語氣這時的比任何一次都篤定。
之前因為知道在原文中,“顧淵”這個角色很有才華。
現在,是因為她被他導過戲。
她話鋒一轉,盛氣淩人:“等我拍完《惡鷹》回來,身價飛升,你不成名,我們就沒有合作機會了!”
……
“那我得努力成名才行。”
他微擰著的眉頭展開:“我還想讓你做我的女主角。”
這個目標,將貫穿顧淵的整個導演生涯。
他的繆斯女神,他的初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