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度開拍前, 導演前來給段舒打預防針:“小徐業務不熟練,我看罵也不管用, 原本倒也想罵……看那誰罵得差不多就算了, 沒必要, ”他歎氣,點到即止的換上笑顏:“大家加油, 爭取早點收工!”
“嗯。”
段舒不鹹不淡的應了聲, 倒也不說“沒事”之類的客氣話。
她的身價今時不同往日,太放低姿態過度客氣反而會受到輕視。等她某日不想忍耐, 眾人便了然——原來她之前那副好說話的樣子都是裝出來的, 裝不下去原形畢露了吧?像楚明依,她整天冷著臉,偶爾笑一下便是外冷內暖,有作品便不會有人去攻訐她太高冷,即使有, 也隻能在背後小聲嘀咕,動搖不了根本。
補拍鏡頭時, 馮天笑坐在一旁拿著小風扇吹臉乘涼。
哈, 跟新人練戲?
走運拍了部得獎電影就真以為自己是影後了?可以帶新人?
當時馮天笑還沒罵過癮, 段舒就將人叫走了。
她不能拿段舒怎樣,但幸災樂禍得隱蔽一點, 段舒也不能記恨她吧
她低下頭用吸管喝冰水, 隱下眼底的笑意。
徐時貞對著劇本念念有詞, 不時瞟一眼段舒。
剛才段舒將她拎出去, 沒有警告沒有威脅沒有羞辱,隻是跟她單純的對戲。
同一段的劇情對了三遍,緩解掉緊張感後,她終於能將台詞說順當了。
這時背劇本,隻是為了增強信心。
補拍的鏡頭是在宗門時期,徐時貞飾演的淩風門千金邱鈴剛到及笄之年,瞞著爹娘上山拜宗門,由於地生路不熟,她沒走對正門,遇上正和星淩風在定塵院打掃的爭纓,被她以凡務未了為由婉拒。邱鈴被爭纓的美貌氣質所折服,沒有心生怨懟,隻是不想放棄,被一旁的星淩風嘲諷得轉頭奪路而奔。沒有爹娘的星淩風一來看不慣這種被嬌寵著長大還使任性的人,二來覺得爭纓太溫柔,勸不走這個看著就難纏的少女。
沒想到兩人卻在爭纓死後有一段劇情。
因為是影視改編,邱鈴是個小角色,原本被改到爭纓死後才和星淩風初次見麵。後來劇透的時候讀者反對意見很大,編劇團才稍改動了一下,將其更貼近原文劇情。
各就各位,導演一聲令下,鏡頭便對準了正在和寧遠說話的段舒。
“你真的不讓我幫忙?不用法術,定塵院要掃多久才算乾淨啊。”
她語帶嗔意,唇畔卻是笑著的。
寧遠:“法術的痕跡逃不過盧掌教的眼睛,到時候連你也要受罰。”
段舒:“那便一起罰好了。”
寧遠:“罰你,多半是關在房裡罰抄書而已。”
抄書倒是不怕,隻是關在房裡就不能來找星淩風了,段舒悶悶地彆開臉,沒再多說。少頃疑惑抬頭:“定塵院怎麼會有人來?”果然,她望去的方向,是位走山路走得氣喘籲籲的小姑娘。
徐時貞臉嫩,演十六歲的姑娘一點不違和。
她走錯了路,越走越偏,不由驚慌後悔,懷疑是否仙長設陣,使外人不得其門而入。終於走到儘處,隻是門庭破落,壓根沒有仙居的風采,而她所有的忐忑猶豫,都在見到爭纓的刹那化為烏有。
太漂亮了。
從沒見過這麼好看的臉,美目溫婉,卻因分明的輪廓不顯小家子氣。
一分則剛硬,少一分便嬌弱。
就這恰到好處的五官組合成謫仙似美貌,連帶旁邊俊朗的星淩風都被比了下去。
倒也不怪女主風頭壓過男主,男人的魅力要曆結苦難傷痛才能打磨出來,曾有一言受到讀者追捧——《星魂劫》是由死了老婆開始變帥的。在入戲前,徐時貞見到的段舒漂亮歸漂亮,氣質過於鋒銳迫人,看她時具有層層的敬而遠之濾鏡,隻剩下感歎之前在電視上看她殺野豬以為是個逗比,沒想到真人和楚女神挺像。
而這時,段舒上好妝入了戲,是屬於爭纓的活潑明媚。
宛若在冰山外籠罩上拔絲糖衣,反差太大,徐時貞看呆了,台詞慢了一拍沒說出來。
這裡,應該由她誇張地問:【這裡就是昆山派嗎?】
導演眉頭皺起,正要喊Cut,卻聽見段舒開口:“你迷路了嗎?”
一愣神的功夫,徐時貞也知道要壞事,這時聽見段舒如清泉的沁人嗓音,加上之前和她預演過的對答,本能地接下台詞:“這裡就是昆山派嗎?我……沒走錯路吧?”
徐時貞語氣遲疑,目光一直往段舒臉上瞟,倒也符合邱靈被爭纓美貌一眼蕩魂的設定。
導演將那句卡咽下,靜靜觀察會不會再出紕漏。
萬事開頭難,第一句捋下來了,新人就不那麼慌了。
察覺到段舒的意圖,寧遠亦打起精神,不想讓她白費用心,兩人一搭一和的,將新人帶入戲,不故意給她施壓。新人那一點惶然和角色現況相配,竟是一點沒出問題的順下來了。
劇本是死的,人是活的。
追求效率的劇組隻要演得不離譜,邏輯能順下去,不是重要劇情都不會喊Cut。
“過!下一條!”
這一聲過,給新人增加了一倍信心。
徐時貞感激地朝段舒望去,卻見方才還溫柔似水的前輩正恢複了莫得感情的狀態,和寧遠低聲說話,兩人似隔開了一個小世界,她識趣地不插話打擾。
寧遠:“你對新人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