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明鼎原本是風流劍客,情場高手，哄女孩子的話一套接一套。
雖然失去記憶，但是他腦子沒壞,不妨礙他說甜言蜜語哄人。
於是，他對著月亮賭咒發誓,並深情地握著石白月的手，說他們一定會白頭偕老，恩愛百年。
心愛的人如此承諾,石白月當然高興。
不過,她也沒忘記石族長的提醒,親自把酒喂進鐘明鼎嘴裡。
“水牛哥,你不負我，我也會一直對你好的。”
石白月承諾道。
她去阿姆那兒拿情人蠱的時候,阿姆笑著說白月總算是聰明了一回。
阿姆是族裡最年長的女性,見過許多事情。
她說漢人和苗人不一樣,他們奸詐狡猾,漢族男子最會騙人。
所以一直以來,多是漢女嫁苗人，很少有苗女嫁出去,畢竟有上當受騙的先例。
之前阿姆也曾經含蓄地提醒過石白月，隻是她被愛衝昏了頭,十分相信鐘明鼎的話,沒有聽進去。
“男人不可靠，你留個心眼是好事！”
阿姆說石白月從小喜歡長得好看的人,明明寨子裡那麼多小夥子，偏偏她看上了一個漢人……
若是以前，聽到老人嘮叨,石白月會覺得他們想的多，是杞人憂天。
可今天哥哥提到鐘明鼎這個年紀，可能在家裡有妻有子，頓時叫她心裡有了危機感。
水牛哥求婚的時候，承諾隻有她，他立了誓，必須做到！
看到夜光下鐘明鼎英俊的臉，石白月笑得甜蜜。
他中了情人蠱，要是背叛自己，她一定要他好看！
石白月天真爛漫，又長得漂亮，她身上的這股子純真勁兒格外吸引人。
鐘明鼎被救起來後，睜開眼第一個看到的就是石白月。
這姑娘直率熱情，心裡藏不住事，滿滿的情意全都寫在眼睛裡。
鐘明鼎根本沒有懷疑那杯酒有問題，也不知道自己被中了情人蠱。
第二天，明庭見到了苗族的婚禮。
這是個能歌善舞，熱情好客的民族。
婚宴上人們載歌載舞，為新人送上祝福，十分熱鬨。
“先生來啊，一起跳啊！”石從銀跑來拽著明庭，大家手拉手一起跳了起來。
明庭也不是扭捏放不開的老古板，加上他們的舞蹈分解開還是很簡單，他一會兒就學會了，跳得像模像樣，還得到了苗人的稱讚。
寨子裡倒是有很多年輕姑娘喜歡明庭的長相，不過她們可沒有石白月那麼大膽，敢不顧一切地嫁給一個漢人。
姑娘們聚在一起，紅著臉看著明庭，嘰嘰喳喳地議論著，始終沒一個人上去搭訕。
等到送賀禮的時候，明庭準備的是一套8個同款的玻璃杯。
這時候已經有了琉璃杯，不過當前的技術還製作不出這麼清透的玻璃杯。
等明庭拿出禮物，所有人驚呆了。
這是什麼杯子，如此透亮，還能看見人？
“明先生，這賀禮太貴重了！”
石族長看到明庭的禮物，連連擺手。
他又不是不識貨的人，這樣一套杯子價值不菲，怎麼能讓先生這麼破費！
雖然玻璃杯在現代社會非常便宜，可古代生產力低下，玻璃十分罕見，這套玻璃杯如此薄透，直接把大家唬住了。
“送出去的禮物哪裡有收回來的道理——”
明庭倒是沒想那麼多，隻說自己祖上出海的時候帶回來一些。
見明庭如此大方豪爽，石族長對他的好感蹭蹭蹭往上升。
苗人沒有那麼多心眼，明庭既不排斥他們養蠱，又和善地提醒他漢人的婚俗習慣。
現在他還出手闊氣，送石白月這樣豪氣的新婚大禮，加上他本人學富五車……
明庭一下子成了石族長心中最值得交往的朋友。
要不是怕自己的熱情嚇著明庭，石族長恨不得拉著他結拜成異姓兄弟。
毫無疑問，明庭的賀禮成了這場婚禮上最亮眼的禮物。
這些玻璃杯在石泉寨人手裡傳遞著，他們反複翻看著玻璃杯，嘴裡不住發出驚歎聲。
“好亮啊，我能透過杯子看到你們！”
“真羨慕阿月姐姐！這個杯子我可舍不得拿著喝水，肯定好好收藏起來！”
“你們聽，聲音好清脆！同樣的杯子阿月姐姐有八隻杯子，真叫人羨慕死！”
最後，玻璃杯回到新娘手裡。
石白月小心翼翼地把上麵的指紋擦乾淨，放在原本裝玻璃杯的木盒裡。
“明先生，這是我最喜歡的禮物，謝謝你！”
石白月和她哥哥一樣覺得明庭是大好人。
昨天她被石族長叫去，當時隻有明庭在場。
以前哥哥從沒提起過鐘明鼎的事情，突然提醒她，肯定是明庭的提點。
這個明先生雖然是漢人，但是不像彆的男人那樣狡猾，是實實在在地把他們當成朋友。
更何況，今天他又送自己這麼珍貴的禮物。
石白月覺得明庭不但長得好看，出手大方，還特彆善良。
“不客氣，你喜歡就好。祝你們夫妻恩愛，一生幸福，瓜瓞綿綿，兒孫滿堂！”
雖然石白月不知道瓜瓞綿綿是什麼意思，但兒孫滿堂她知道，是好詞。
讀書人說的祝福語肯定都是好的！
“謝謝明先生！”
鐘明鼎昨天還瞧不起明庭，畢竟他身上穿的長袍隻是普通料子。
即便他是教書先生，大家對他十分尊敬，可這窮鄉僻壤，學生的束脩肯定不多，說白了還是個窮人！
可是今天，明庭出手著實叫鐘明鼎嚇了一跳。
這樣一套杯子要是拿到州府，肯定能賣出天價。
鐘明鼎從沒見過這麼透亮的杯子，杯壁薄得像脆餅，拿著的時候還得小心翼翼，生怕摔了。
這人到底是什麼來頭？出手如此闊綽？哪家的富貴公子哥兒跑出來體驗生活來了？
鐘明鼎想不通。
不過，明庭送的新婚賀禮這樣貴重，他臉上的笑容真誠了很多。
對這個變臉如翻書的“好大哥”，明庭沒有多搭理，隻是客氣地點了點頭。
作為今天的主角，石白月穿著苗人的傳統服飾，盛裝打扮。
她笑顏如花，看鐘明鼎的時候眼神裡透露著一股掌控者才有的自信，肯定給他中了蠱。
也不知道蠱蟲的效果如何——
明庭迫不及待地想看到鐘明鼎被蠱蟲折磨的樣子！
兩人成婚的第五天，石族長跟鐘明鼎說去縣城給他們辦婚書。
“你們漢人的婚俗我不太懂，特地請教了明先生，這才知道了婚書的事情。”
“白月是你的妻子，嫁雞隨雞嫁狗隨狗，自然要按照你們漢人的規矩來。”
石族長堅持要他們去立婚書，而且他還不放心石白月，打算親自陪兩人走一趟。
這下，鐘明鼎懵了。他萬萬沒想到，族長居然從明庭那裡聽說了婚書。
“我已經忘記了自己姓甚名誰……”鐘明鼎有些猶豫。
雖然是新婚燕爾，石白月對自己也非常好，可鐘明鼎心裡始終有一個聲音告訴他，他的身份不一般。
漢人講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他私自成婚沒有告知家中父母，這事還算情有可原。
隻是去官府立婚書，怎麼都應該等他恢複記憶，帶石白月回家，父母見過兒媳再說吧！
“沒關係，官老爺見多識廣，我們去問官老爺，就知道這種情況該怎麼辦了。有了婚書，以後白月跟你回家我也能放心。”
石族長直接把鐘明鼎的後路堵死。
直到現在，石白月才知道漢人結婚還有婚書這件事情，多虧明先生提醒。
即便鐘明鼎心裡有些不樂意，可是看到石白月期盼的眼神，還有石族長不容置疑的模樣，他還是點了頭。
等拿到婚書，石族長鬆了口氣，說婚書他會替妹妹好好保管著。
“好，哥哥保管著我放心！”石白月高興極了。
官老爺說了，婚書是憑證，她是水牛哥的妻子，誰反對都不管用。
見石族長安排得明明白白，鐘明鼎還能說什麼？！
他現在最討厭的人是明庭，要不是這個人多嘴，石族長根本不知道婚書一事。
之前鐘明鼎還不知道婚書的重要性。
辦理的時候，小官跟二人說，登記婚書的夫妻受官方承認。
若日後和離或休妻，需丈夫提供文書到官府衙門審定，公人親自走訪了解，理由正當，情況屬實，押司簽字才能生效。
而且和離後，丈夫必須將妻子安全送回原籍。
見婚書如此麻煩，要求這麼多，簽了婚書的那一刻鐘明鼎就後悔了。
若是哪天他想起身世，回到家父母得知他娶了一個苗女，會是何感想？
雖然石白月長得漂亮，可苗人和漢人生活差異大，她又沒念過書，自己會不會被親朋好友笑話？
兩人現在是感情不錯，可鐘明鼎依舊忍不住去想自己到底是什麼家庭什麼身份，娶石白月會有什麼利益得失……
而且，以他這一年來對石白月的了解，她雖然直率單純，但是這種純粹在某些時候，便成了執拗和倔強。
比如認定了一件事情不會放手，認定了一個人也是如此。
都怪該死的明先生！
鐘明鼎在心裡罵道。
此時，明庭正在考校學生們背書，猛地打了好幾個噴嚏。
“肯定是鐘明鼎在罵我！”明庭揉了揉鼻子。
不過罵他也沒關係，鐘明鼎中了蠱，要是恢複記憶後還那麼三心二意，相信石白月很快會從單純傻氣變成熟，說不定還會黑化呢！
時光匆匆，兩年後，石族長在寨子裡焦急地等著消息。
“族長你彆轉悠了，從金和從銀肯定能考上秀才的！”
族人們見他這樣，一個個笑了起來。
自從石從金和石從銀考上童生後，石泉寨在苗寨中出名了。
畢竟很少有人會送孩子去念私塾，而且兩個小子才學了一年多，第一次便考上了童生，這比很多人強。
當時，石泉寨出了兩個童生的消息傳開，不止幾十個苗寨，鎮子上的人也驚掉下巴。
不過等得知明庭教的16個學生全部考上童生，何止是他們，整個縣的人都驚呆了。
平時看到明庭經常帶著學生們到處轉悠，還有人議論，說明先生是不是太年輕，不太會教書，居然天天帶著孩子們玩兒。
沒想到明先生哪裡是不會教書，而是教書特彆厲害！
於是好多人家都咬咬牙，勒著褲腰帶把孩子送到明庭的學堂，其他苗寨也送了孩子過來。
如今，明庭的學堂裡已經有33個學生。
這一回，他讓最開始的16個弟子去考秀才。
去之前有家長非常擔心，畢竟每考一次開支很大，科考費銀錢，不是一般家庭能支撐的。
自己孩子跟著明先生念了三年書，能考上秀才嗎？
對這麼想的家長，明庭也沒有強求。
畢竟鎮子偏僻，大家收入不高，因為銀錢擔憂很正常，所以他隻說願意考的可以試試。
反倒是學生們一個個信心十足，他們可是先生的學生！先生說行那就行！
這不，16個人全去了。
石從金和石從銀走的時候，鐘明鼎還勸石族長，說讀書科考非一朝一夕，很多人讀了幾十年還是個秀才，哪兒有那麼容易。
他這樣潑冷水，反倒被兩兄弟懟了。
“姑父，你可不要瞧不起人，先生說我們肯定能中。”
“對！姑父，你是不是不愛念書，對自己沒自信，所以覺得我們也不行？你這種心態可不好！”
被兩個十四歲的孩子當眾反駁，叫鐘明鼎很沒臉。
現在，看到石族長走來走去，焦心得不行，鐘明鼎忍不住露出嘲諷的笑容。
考秀才要是那麼容易，秀才豈不是遍地走了？
不過是考上了童生，尾巴便翹天上了，以為秀才很容易，簡直是白日做夢！
他這回要等著看笑話呢！
就在鐘明鼎肯定石族長的心願會落空，突然聽到一陣敲鑼打鼓的聲音。
帶頭的衙役隔著老遠就衝石泉寨喊著：“恭喜石從金老爺，石從銀老爺！給兩位秀才老爺報喜來了！”
“這是……這是考上了？！”
即便石族長見過一些世麵，此刻還是激動的嘴唇發抖。
“考上了，考上了！從金從銀都考上了！”
族人們歡呼著，很快備了茶水小吃，兩人的母親還拿了喜錢。
“老太爺，兩位秀才老爺高中，您教子有方啊！石從金老爺第四名，石從銀老爺第十一名，恭喜您，這是苗寨飛出了金鳳凰啊！”
報喜的人很會說話，石族長連忙發喜錢，順便詢問其他人考得怎麼樣。
“明先生真是厲害，16個學生全部榜上有名，都考中了秀才！縣太爺高興得不行，親自去了明先生的學堂！”
衙役興高采烈，說起這些事情時眉飛色舞，仿佛是自己考中一般。
縣裡考中的秀才多，全都算在縣太爺的功績上。縣太爺高興，他們的日子就好過多了，賞賜也多。
石族長還要留人吃飯，結果衙役說還要去彆的地方報喜，這回考中的秀才公太多了。
等人走後，石族長摸了摸自己的臉，嘿嘿地笑了起來。
他才三十多歲，已經成老太爺了？兩個小子14歲成了秀才公，真給咱們石泉寨爭氣！
石族長不由得想到明庭說過的話。
他說隻要苗寨出了讀書人，考秀才、中舉人，日後他們就可以保護庇佑苗寨。
遇到上麵派下來的官員，有精通朝廷律法的自己人，苗人才不會被蒙蔽，不會被欺負。
如果石從金和石從銀走的更遠，入朝為官，苗人有了靠山，苗寨才能有更多的話語權。
雖然石族長不知道什麼叫“話語權”，但他明白明庭絕對不會欺騙自己。
讀書，考科舉，這是好事情，他一定會支持兒子繼續念下去。
剛才衙役們點頭哈腰，稱自己為老太爺，石族長的感受更加明顯。
若是以前，這些人來收賦稅或者抓勞役，都呼來喝去耀武揚威，哪個苗寨不是好吃好喝供著，生怕得罪他們。
如今，石從金和石從銀還隻是秀才，衙役的態度和之前已經有天壤之彆，要是他們考中舉人，甚至進士呢……
石族長心中升起雄心壯誌。
明先生沒有說錯，讀書考科舉才是正途！
等其他苗寨知道了這事兒，嫉妒得不行，紛紛趕來賀喜。
之前看出了門道，把孩子送去了學堂的人，看到石族長得意勁兒，幻想著等自己寨子的孩子考上秀才，他們也能風光。
至於那些還在猶豫不決，甚至排斥漢人的老古板們，這次也受了刺激。
特彆是聽石族長說了朝廷對秀才的賞賜，以及秀才的特權，這些人坐不住了。
他們要趕緊回去，挑最聰明的小子送到明先生那裡！
憑借著這次的成績，明庭成了全縣人都知道的名師，甚至連臨縣的人也知道有一個明先生，教學能力極強，學生考科舉通過率百分之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