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腿廢了,幫不上忙,讓你一個女孩子爬上爬下,多危險,怪我沒用——”
寧雨霆握著楊衛紅的糙手,心疼地吹了吹。
“我知道你心疼我,你的鼓勵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楊衛紅臉頰紅紅的。
她覺得寧雨霆比喻樹勇好一萬倍!
那個男人從來不說貼心的話,跟他一起沒趣極了。
上輩子活了六十多歲,她從沒嘗試過愛情的滋味,還累得一身病。
楊衛紅現在特彆感謝老天爺給了她重生的機會!她一定會好好珍惜的!
楊大龍家的女兒悄無聲息地嫁到了牛棚,村裡人都說她被牛棚小子下了降頭。
那小子身份差,乾活不行,如今還殘廢了,除了一張臉能騙人,能做什麼?
嫁漢嫁漢,穿衣吃飯,楊衛紅的苦日子要來了!
不過,不管外人怎麼看,當事人臉上天天帶著笑,乾勁十足。
楊衛紅把地裡的事情忙完,又會抽時間去整理土房子。
楊大龍夫妻到底放不下女兒,每天傍晚放工後來土房子幫忙。
至於三個弟弟,他們才不會傻乎乎找罪受。
在三兄弟看來,大姐是自找的!活該她受罪。
結果沒兩天,楊大龍在爬上屋梁清理破瓦的時候,一不小心從上麵摔下來,腿摔斷了。
明庭背著藥箱趕到,楊大龍大汗淋漓地躺在床上,楊老大正在指責楊衛紅,怪她連累爸爸受傷。
“隻是斷腿,又不是治不好……”
楊衛紅嘀咕著,被楊老二聽到,揚手要打她。
“喻大哥,老楊的腿怎麼樣?”楊媽沒心思管兒女之間的官司。
楊大龍摔下來的時候可把她嚇壞了,萬一腿瘸了,影響行走怎麼辦?
明庭沒說話,給楊大龍仔細檢查了一遍,說有的治,楊媽終於鬆了口氣。
“喻大哥,真是對不起,我家衛紅不懂事。”
在明庭給楊大龍的斷腿糊石膏的時候,楊媽站在旁邊賠罪。
要不是楊衛紅鬨騰,喻家是多好的親事啊!
喻樹勇是二等功英雄,能成為英雄家屬,是彆人求不來的。
“你們也彆多想,兩個孩子沒緣分。”明庭可不希望兒子和楊衛紅扯上關係。
奉天最近一直跟著楊衛紅看熱鬨,明庭自然知道了她嫌棄前夫沒情調,老實沉默不浪漫。
這回她找個滿口甜言蜜語,哄著她心甘情願當牛馬的男人,這不是挺好麼!
他們還是鎖死在一塊兒吧!
給楊大龍弄好腿,明庭又讓楊家老幺跟自己去衛生所拿藥,回來熬給他爹喝,每天兩頓。
走到門口,明庭看見楊衛紅,他停下來問了一句:“你們倆拿結婚證了沒有?”
這話提醒了楊衛紅,沒有結婚證的婚姻,很容易出問題。
她還記得前世知青回城,村裡有姑娘嫁給知青,沒有拿結婚證,最後被甩了,自己帶著孩子可憐死了。
幸好喻大叔提醒了她!
回牛棚後,楊衛紅跟寧雨霆提到了結婚證。
彆的時候她很通融,可這件事情她堅持要拿結婚證。
哪怕寧雨霆說自己行動不方便,楊衛紅還特地借了板車,說自己可以推著他去公社。
沒辦法,寧雨霆隻好跟著楊衛紅開了證明,又去拿了結婚證。
拿著薄薄的一張紙,楊衛紅終於鬆了口氣。
以後他們可是法律承認的夫妻!
兩人搭了村裡拖拉機回去,剛到村裡,有人上來抓寧雨霆。
說接到舉報,這個牛棚的壞分子不好好接受改造,亂搞男女關係。
“他是我丈夫,我們是合法夫妻!”
看到來人氣勢洶洶,楊衛紅連忙出示他們的結婚證。
“結婚證沒用,我們收到舉報,他專門欺騙農村女青年,必須回去接受調查。”
公安不客氣地給寧雨霆戴上手銬。
他們是騎著三輪摩托過來的,三個公安粗魯地把他丟在車上。
“不是的,我是自願的!他沒有欺騙我……”
楊衛紅慌張地抓著車頭,不許他們帶走自己丈夫。
“你一個姑娘家,婚前跟他不清白,這是作風問題,也要回去接受調查。”
公安二話不說,把楊衛紅也帶走了。
公安來抓走了寧雨霆和楊衛紅,震驚了整個龍溪村,他們還是第一次見到公安抓人!
楊衛紅到了派出所,說她和寧雨霆是自由戀愛,她是心甘情願的。
可公安拿出證據,在他們確定關係前一天,寧雨霆還和喻雪梅不清不楚,在醫院大鬨了一場。
頭天勾搭有婚約的農村女青年逃婚,第二天就和楊衛紅確定關係。
寧雨霆的行為不止是欺騙人感情,更是利用婚姻改變階級成分,逃避改造,這是典型的鑽空子!
“我喜歡他,我們是真心相愛的!你們不能冤枉好人!”
不管楊衛紅怎麼說,公安始終認定寧雨霆有問題。
接到舉報信後,他們去醫院了解了情況,還把喻雪梅叫來派出所。
原本楊衛紅以為喻雪梅那麼在乎寧雨霆,肯定會幫他說話。
沒想到,她來了以後一口咬定寧雨霆欺騙自己。
“喻雪梅,你怎麼能瞎說呢!是你死乞白賴地扒著寧雨霆不放,你這是汙蔑!”
楊衛紅氣得要撓喻雪梅。
看到楊衛紅瘋狂的樣子,喻雪梅躲在公安身後。
“我沒說謊,是他騙我,讓我偷三叔家裡的雞蛋和鹽肉,還讓我偷藥!這是他慣用的伎倆!”
楊衛紅不知道一個詞叫因愛生恨。
喻雪梅從明庭那裡得知了寧雨霆和楊衛紅處對象,開始她並不相信。
沒想到在寧雨霆出院後,兩人的事情鬨得沸沸揚揚,楊衛紅為了嫁給他還自殺,醜聞都傳到龍頭村了。
喻雪梅這時候才明白,自己喜歡的男人隻是把她當成工具來利用。
她一直記得他們之間的點點滴滴,可是寧雨霆把她忘得一乾二淨,那麼快和楊衛紅“勾搭”在一起。
為了寧雨霆,她被三叔放棄,被家人打罵,還被婆家瞧不起。
憑什麼他開開心心和楊衛紅進入美好的婚姻,讓她來承受著這些?
喻雪梅的指控,成了有力的證據。
至於她背地裡偷偷接濟寧雨霆,從醫務室偷藥,公安也在明庭這裡得到了證實。
“什麼,坐牢十年?”
楊衛紅得知結果後呆住了,“你們沒有權利抓我丈夫,沒有權利讓他坐牢!”
“我們沒有權利?他婚前跟你亂搞,還沒結婚,兩人滾一塊兒,這是你在家裡鬨著上吊的時候親口承認的,難不成我們冤枉你了?”
公安的話叫楊衛紅啞口無言。
她當時隻是為了嚇唬爸媽,隨口胡謅的,怎麼就成證據了?
“我是瞎說的,是騙我爸媽的!”楊衛紅突然想到了明庭。
“喻大叔知道的,他當時去過我家,證明我是黃花大閨女!”
等公安來明庭這裡詢問,明庭搖搖頭。
“我哪兒有那個本事,一眼看出是不是大閨女。”
“當時她要死要活地鬨騰,那麼多村民圍觀,我想著楊大龍是個老實人,女兒這麼鬨,還不知道有多丟臉,才故意這樣說,是為了維護老楊的臉麵。”
明庭因為智擒特務,是縣裡的名人。
他的證詞公安們當然相信,還打心底覺得喻醫生真是個好人。
楊衛紅聽了明庭的解釋,心裡慌張得不行。
早知道自己胡亂說的話會成為證詞,她一定不會瞎說。
等得知不止是寧雨霆坐牢,自己也要在公社大會上做檢討,還要學習一個月,楊衛紅傻眼了。
一個作風不好的大帽子扣頭上,還要當著那麼多人檢討,她以後在村裡怎麼做人?
到底是誰舉報了寧雨霆?是誰要害他們?!
寧雨霆完全沒想到自己會有牢獄之災,還是楊衛紅引來的,叫他再次覺得這個女人重生回來是專門克製自己的。
沒了雙腿,還要因為作風不好坐牢,他是前世欠了楊衛紅嗎?!
有時候寧雨霆甚至懷疑,是不是因為喻樹勇捐腎給自己,沒活幾年,楊衛紅重生故意來報複他。
不過,不管寧雨霆怎麼喊冤,他和喻雪梅、楊衛紅之間的關係被蓋棺定論。
他壓根兒沒機會見寧爸寧媽一麵,直接被送進了監獄。
楊衛紅也被公社通報批評,等回到牛棚,寧媽上前給了她一個耳光。
“喪門星!我家寧寧到底怎麼得罪你了,你要這麼害他?!”
寧媽以前一直是和和氣氣,很明事理的形象。楊衛紅還在感歎,到底是知識分子,這麼通情達理。
現在臉上火辣辣的耳光,讓她發現其實這個婆婆沒她想象的那麼好。
“媽,你聽我說——”
“滾!不要叫我媽!”寧媽說著說著,暈了過去。
楊衛紅想扶著她,給她喂水喝,卻被寧爸一把推開。
“你走吧!我們這裡不需要你的虛情假意。”寧爸將楊衛紅的東西扔出去,“寧家沒你這個媳婦兒。”
明庭路過,看到楊衛紅狼狽的樣子,隻覺得這姑娘重生回來一點兒長進也沒有。
難道看不出,之前寧家一直在給她畫大餅嗎!
不過他也非常好奇,到底是哪位“英雄”檢舉了寧雨霆。
很快,奉天查到結果,舉報信是楊衛紅的弟弟,楊家老大寫的。
爸媽每天幫大姐修房子,楊大龍還為此摔了一跤,傷筋動骨一百天,斷腿起碼要休息三個月。
他在村裡被人嘲笑,他們說誰家不是心疼兒子,偏心長子,偏偏楊家爹媽吃錯藥,對不爭氣的女兒那麼好。
這些話刺激了楊家老大,乾脆寫了舉報信,舉報寧雨霆不好好接受改造,禍害農村女青年。
這時候作風問題抓得特彆嚴格,更何況寧雨霆還是資本家和大地主的後代。
既然他不肯老老實實地改過自新,那就換個地方改造吧!
“也不知道男主在監獄裡怎麼過,可憐啊……”
奉天幸災樂禍地笑著。
監獄可不是什麼好地方,更何況寧雨霆還是沒腿的殘疾人。
十年對坐牢的殘疾人來說,簡直是度日如年。
也不知道十年後寧雨霆從牢裡出來,會變成什麼樣子。
楊衛紅被寧家爸媽趕走,回娘家弟弟們不許她進門,她隻能在村長分的土房子裡住著。
現在她每天除了下地勞動,還要去隊上學習,寫檢討反省,有空了再抽時間修理房子。
楊大龍腿受傷了,幫不了女兒,楊媽也被長子警告,要是顧著姐姐,彆怪他以後不給他們養老。
這種威脅非常有效,她再怎麼疼女兒,也不得不考慮兒子的心情。
所以,哪怕看到楊衛紅每天辛辛苦苦地忙碌,楊媽並沒有上去幫忙。
更何況女婿坐牢,女兒也因為作風問題被公社通報批評,弄得家裡好沒臉,楊媽這回真的失望極了。
楊衛紅老老實實地學習了一個月,因為認錯態度比較端正,終於不用再去寫檢討了。
目前她隻有一個想法,把房子修好,好好孝順寧爸寧媽,將他們從牛棚接來,當親爸媽一樣照顧。
不過,沒等楊衛紅的計劃實施,她在地裡勞動的時候暈了過去,被送到衛生所後,明庭告訴她,你懷孕了。
“懷孕?孩子……”
有了孩子,楊衛紅像重新獲得力量似的,乾活更賣力。
哪怕明庭說要注意孕期營養,不能太過勞累,可她依舊沒放在心上。
後來,村長見楊衛紅懷了孕在房梁上爬來爬去,怕鬨出人命,叫了幾個年輕人幫她把房子整好了。
“楊家大妞真是傻得可以!”
村裡人隻要提到楊衛紅,直接搖頭,還會拿她舉例子教育家裡的閨女,千萬不要被小白臉騙了。
不管彆人說什麼,楊衛紅隻當沒聽見。
她堅信守得雲開見月明,打算在龍溪村等寧雨霆出獄。
寧家爸媽被她從牛棚接到土房子,兩人對她一直沒什麼好臉色。
寧媽原本身體不好,在經曆兒子出意外失去雙腿,又蹲監獄十年的雙重打擊後,她在冬天徹底病倒,開始吐血。
楊衛紅大著肚子到衛生所找明庭給寧媽看病,他檢查了之後,說缺維生素,以後每天服用一顆維生素B。
出了門,明庭衝寧爸和楊衛紅搖搖頭。
“病人的時間不多了,不超過十天,你們做好心理準備。”
寧爸和寧媽雖然是包辦婚姻,但兩人是大學生,有共同語言,又一起經曆了風雨,感情還算不錯。
哪怕心裡有了猜想,可現在從明庭口中得知妻子活不長,他還是很受打擊。
“喻大叔,真的沒辦法嗎?你的醫術那麼好,不能救救她嗎?”
“你是不是因為我跟喻樹勇退親,心裡一直有疙瘩,這才舉報雨霆,現在又不肯救我媽?”
楊衛紅一直在想到底是誰舉報了寧雨霆。
當初她在家裡鬨著上吊的時候,明庭提到過流氓罪,所以她懷疑到他頭上。
此時見明庭宣告寧媽隻有十天壽命,楊衛紅直接把心裡的想法脫口而出。
嗤——
麵對楊衛紅的質問,明庭忍不住想笑。
“你這種腦殼裝漿糊,出生忘帶大腦的姑娘,沒進我喻家門,是神仙顯靈。”
“清醒點兒,舉報信是你弟弟寫的,彆隨便扣人帽子。你們這樣的角色也配我動手?”
明庭拎著藥箱走了。
他倒是可以用空間裡的藥材治好寧媽,可是憑什麼呢?他又不是聖父!
前世,喻樹勇給寧雨霆捐腎,沒過幾年便死了。
當時寧媽已經是七十多歲的老太太,得知喻樹勇的死訊,她說了句:窮人命難長,真是沒福氣。
不好意思,這輩子你也很沒福氣!
十天後,寧媽果然沒了。她走的時候非常痛苦,大口吐血,叫了一夜的“寧寧”。
寧媽的死對寧爸打擊很大,再加上得知兒子是被兒媳婦的弟弟舉報才坐牢的,他對楊衛紅的態度更加惡劣。
因為理虧,楊衛紅處處遷就寧爸。
也不知道是不是寧媽的死,讓寧爸心如死灰,他天天坐在家門口發呆,人有些癡癡呆呆的。
當初為給寧雨霆治腿,他們欠了村裡的錢。
現在老的靠不住,當事人進了監獄,欠債便落到了楊衛紅頭上。
她每天忙忙碌碌,快生了還大著肚子下地乾活。
原本四月份正是插秧農忙的時候,楊衛紅又累又缺營養,最後在水田裡發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