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店再度恢複安靜,僅有廚房灶上的砂鍋內咕嘟咕嘟作響,白氣順著蓋子上的小眼兒冒出來,是帶著香甜棗香味兒的米粥。
李雙林脫下圍裙袖套,朝外走:“讓它慢慢煮,先睡。”
田慧回道:“你先去睡。”
李雙林“嗯”了一聲,徑直回房間睡覺去了。
田慧低頭看著砂鍋,聽著咕嘟聲,好一會兒,揭開蓋子,將清洗乾淨切片的山藥放進去,拿勺子伸進去輕輕攪拌均勻。濃鬱的米香和棗香一齊往外飄,深深吸一口氣,滿臉的陶醉。
“真香啊,火候還不到,這粥就得慢慢兒的熬才好吃。”田慧將蓋子蓋回去,從碗櫃裡取出一摞素雅的青花小婉,一字兒擺在案上,每隻小碗配個碟子,擱上湯匙、筷子。
又從角落裡挪了隻黑陶罐,正要打開又猶豫了。
“還得一會兒功夫呢,現在取出來怕遭了老鼠。”
把黑陶罐挪回去,擦擦手,審視著一排碗碟兒,略作修整,使得它們排成整齊的直線。總算滿意了,脫掉圍裙,這才轉身離開廚房。
“我家的粥兒香又甜,紅的棗兒白的米,灶下的火兒燒啊燒,鍋裡的粥兒滾啊滾。我家的粥兒香又甜,擺上碗勺兒待客來,你一碗啊我一碗,饞的魂兒飄過來。”
田慧哼唱著小調兒,出了廚房,在飯廳裡走走看看,將桌子椅子規規整整擺好,又走到櫃台,拿個抹布擦擦櫃子,把煙酒飲料等東西擺規整。
她就像閒不下來,摸摸這裡,弄弄那裡,好半天才輕輕點頭覺得滿意。
她又將櫃台上旅客入住登記表翻看翻看,再拉開抽屜,看看飯店裡的支出收入,皺了皺眉。
“生意不大好做啊。沒錢怎麼行,現在養孩子可費錢了……孩子、孩子……”田慧神情茫然了片刻,手搭上小腹:“我好像、已經有孩子了?孩子,對,我已經有孩子了。真好。”
田慧臉上的表情放空,呆呆的望著飯店的玻璃門,門前亮著招牌和大燈,將正對的那段公路照的雪亮。原本空無一物的公路上,突然出現一點黑色汙漬,那汙漬仿佛活物,一點點蠕動、變大,終於被燈光映照出它本來的模樣。
那是一片血漬,慢慢兒蠕動成血泊。
有什麼東西藏在血泊裡,它試探著朝上頂,血泊卻像一塊血色幕布,緊緊的束縛住,那底下的東西不甘心的掙紮了許久,終究無奈的放棄。
血泊消失了,公路再度恢複如常。
田慧眼睛動了動,好似回了神,望向牆上的掛鐘,笑道:“可以關火了。”
田慧去了廚房,將灶上的火關掉。另起鍋熬了一碗冰糖水,倒入砂鍋內的粥裡,攪拌均勻。
可以起鍋了。
田慧開始盛粥,每隻小碗裝八分滿,案上的八隻小碗裝完,砂鍋內的粥也沒了。
再將之前那隻黑陶罐子搬出來,裡麵是泡的筍,取出幾個略作清洗,切成細絲,和切碎的小米椒拌在一起,分彆裝在小碟子裡。白的筍絲,紅碎的辣椒,看著格外有食欲。
將粥和小菜裝入托盤,端往後院。
她首先來到李嬸和孩子住的房門外:“媽,該喝粥了。”
李嬸房內的燈早就熄滅了,悄沒聲息的,應該是早就睡了。田慧的聲音並不大,但她話音剛落,屋內的燈就亮了,隨之李嬸就開了門。
李嬸站在門口,看了門外的人兩秒,才側身退步,示意人進屋。
到了屋裡,李嬸從托盤裡端出兩碗粥、兩份小菜。
田慧的看向床鋪上睡著的小孩兒,李嬸立刻走了兩步,正好將她的視線擋住。
“媽你彆擔心,我不會吵他的。”田慧笑笑,端著托盤離開。
李嬸跟著走到門口:“太晚了,早點兒睡。”
田慧回頭衝她笑笑,走到旁邊另一扇門:“雙林,吃粥了。”
李嬸關了門,將一切聲音也關在外麵。
另一邊,李雙林同樣開了門,沉默的端了屬於他的一份粥和小菜。
田慧又給102送了一份,101送了兩份,還剩兩份送給兩個服務員。
夏雨欣和陳風停待在同一個屋子,一直沒睡,貼著門聽到外麵田慧挨個兒送粥,終於到他們了。
兩人不敢交談,也不敢開燈怕惹人注意,這會兒隻能在黑暗裡相互抓著手,猶豫是否要開門。根據以往的經驗,這種狀況下開門風險太大,但是,不開門心裡又沒底,萬一他們猜錯了呢?萬一這粥沒問題,不開門反倒惹怒了對方,亦或者是錯失了機會呢?
“小夏?不想吃粥嗎?”見屋內沒人應聲,田慧又問了一句。
陳風停總覺得若是他們還不應聲,對方就會放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