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來京城了?有事兒?”郝衛東給顧振南倒了杯茶。
“嗯,我生病了,是來京城看病的。”顧振南平靜地說道。
“啊?什麼病?”郝衛東大吃一驚,來京城看病肯定是大病了。
“前段時間油田出事故,我的腦中紮進了一根鋼釘,後來做了開顱手術……”顧振南指了指自己的腦袋。
“什麼?這麼嚴重?”郝衛東朝顧振南的頭上看去,果然隱隱還可以看出做過手術後的疤痕。
“那現在怎麼樣了?”
“腦中還有兩塊鐵片沒有取出來……”顧振南笑得極淡,“好像沒治了。”
“不會吧?”郝衛東手上的茶杯差一點摔了,“那,你沒去找……陸醫生看過?”
“去了,我沒見他。”顧振南眸底冷峭,帶著一絲嘲諷,“見了他也未必認得我。他隻看了看片子就說沒治了,還和從前一樣無情……”
“振南……”郝衛東看著這樣的顧振南,不知該說什麼安慰的話。
“不提他,我現在就擔心我媳婦,怕她受不了。”顧振南的眼裡滿是憂鬱,“我擔心如果我不在了,她怎麼辦……”
“振南……”郝衛東的眼睛一下紅了,“不會的,一定不會的,現在的醫療技術越來越發達,一定會有辦法。”
“你們不是有錢嗎?可以去國外治啊,國外的技術比我們先進得多……”
顧振南笑容薄薄,“沒用的,醫生都說了,現在的腦外科儀器不行,沒辦法手術,國外的儀器都還在研製中,還不知道什麼時候能製出來。”
“那、那也許很快呢,也許過不了多久就能研製出來……”郝衛東自己都覺得自己的話好蒼白。
“我知道,我會儘力、儘力活下去,我也不想死……”顧振南的嘴角勾起一個倔強的弧度,卻帶著一股頹喪。
“我就怕我等不到那天,如果真有那麼一天,衛東,你答應我,幫我照顧我媳婦……”顧振南的聲音清泠泠的,令人酸楚。
“振南,你說的什麼傻話?你一定不會有事兒的!”郝衛東的眼睛濕了。
“我媳婦她,看起來很能乾,很強勢,可是她也很脆弱,她到現在都還沒有找到家人,如果我沒了,就隻有她一個人了……,我放心不下她!”
“振南……”郝衛東的眼淚流了下來,“你彆說了,振南!”
顧振南笑了笑,笑意渺漫如煙雲,帶著蒙蒙的雨氣,“我隻是說萬一,萬一我不在了的情況,我如果沒死,當然不會麻煩你!”
這時菜上來了,兩人都沒說話,可是也都沒了胃口。
“吃吧,彆浪費了。”顧振南拿起筷子,給郝衛東和自己各夾了一點菜。
“也許沒事兒呢,也許是我想多了,也許我的日子還長著呢。”顧振南又笑一聲,笑得極淡,帶著一絲無奈。
“肯定會沒事兒!”郝衛東點頭,“你看你身體這麼強壯,哪像有事兒的樣子?彆自己嚇自己了。”
“嗯!”顧振南也點頭。
“那……你們,該要個孩子!”郝衛東看向顧振南。
他卻搖頭,“不,越是這樣越不能要孩子。如果我走了,她一個人還可以再嫁,多一個孩子就麻煩多了。”
“那有什麼,你們有錢,還怕養不起?”郝衛東說道。
“不是錢的問題。”顧振南憂聲道:“一個女人自己帶著一個孩子在這個年代生活,多辛苦,那是勞心勞力,不是錢的問題。我要為她著想……”
“可是,你就不想留下一個自己的孩子?”郝衛東有點不明白。
“留下孩子乾什麼?喊彆的男人叫爹?”顧振南自嘲一聲,這一點他還是自私的,還沒那麼偉大。
郝衛東無言以對,這人活得太明白,也不是什麼好事兒。
“衛東,我什麼也不能給她留下,我能留給她的隻有錢了,可是她最不缺的就是錢……”顧振南臉上露出酸楚的笑。
“可萬一……,你就不擔心彆的男人用你的錢?”郝衛東說道。
顧振南沉默,過了半晌,輕歎一聲,“隻要是她喜歡的,倒是無所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