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紛紛轉頭望向售票員,尤見她麵容慘白,臉上卻由始至終掛著笑容,像是戴著一張人皮,十分僵硬。然後越過她,往車廂內望去,裡麵隻有司機端正筆直地坐在駕駛位上,雙手戴著粗糙質料的手套,握著方向盤,便是一動不動的目視前方,宛若一具人偶。
“司機和售票員都不是活人。”舟杭壓著聲提醒大家。
其他人自然也看得出來。
這時天色暗得更徹底了,頭頂的血月更紅,宛如飲了血,透著一股詭邪,貼在地上的影子在月色下晃動扭曲得越發厲害,像要從他們的腳下撕裂出來般不停掙紮地往外爬,影子越來越長,越來越細。
看著地上的影子,那種顫栗的恐怖更加強烈了。
幾人不由靠在一起,即使是孤僻的葉重,此刻也沒有離大家很遠。
“我們真的要上車嗎?”陳七七顫顫巍巍地問。
然而沒有人回答她,因為朔冷的北風從四麵八方卷來,風聲在呼嘯咆哮,淹沒了所有聲息,瞬間將地上的積雪吹起——天上就這樣下起了雪,起了霧,視線一下子受阻,朦朦朧朧之中,似是看見冒著風雪走來的人,一個、兩個、三個……一共七個人。
耳邊忽然聽見不知從何傳來的歡快又莫名詭異的聖誕歌。
“叮叮當,叮叮當,鈴兒響叮當……”
我們滑雪多快樂我們坐在雪橇上
在一兩天之前,我想出外去遊蕩
那位美麗小姑娘,她坐在我身旁
那馬兒瘦又老,它命運不吉祥
把雪橇撞進泥塘裡害的我們遭了殃
“叮叮當,叮叮當,鈴兒響叮當……”
而那七個人像是不覺得詭異似的,有說有笑地坐上12號公交車,而他們的影子從腳下撕開,分離了出來,一道道影子貼在了公交車上,緩緩爬動,它們扁平的,不停地在車上遊走,仿佛隨時像人一般站立起來。
幾人看著,不由倒抽一口涼氣。
“他們的影子……”
“這出現的七個……是人嗎?”
“先不管這些,現在隻剩五分鐘,我們也趕快上車。”儘管這一切看上去太過詭異,舟杭還是堅持選擇上車。
其實重置
後他就想過各種可能,還用占卜牌推演了一遍,它指引他搭乘12號公交車,這是唯一的生路,不過他沒有打算告訴他們自己擁有這個詭異之物,但他提醒和警告了,要是這樣都還有隊友選擇不上車,那會有什麼後果就不關他的事了。
不過為了讓大家更信賴自己,舟杭又說:“我先上車,一旦出現不對勁的情況,你們再考慮上不上來。”
說完,他向售票員遞出車票。
售票員撕掉他的車票後,微笑道:“請上車。”
舟杭上車的瞬間,他的影子也像之前那七個乘客一樣,細長細長地爬上了公交車,陳七七嚇得捂住嘴。但除此之外並沒有再出現什麼怪異的情況,他已經坐到後排的座位上,邊朝車外的幾人點頭。
寧音幾人互相對視一眼後,葉重一聲不吭,一個人大步上車了,大家便跟著他後麵上車,當輪到落在最後的許三行的時候,他站在車門外,笑眯眯的,似是沒有要上車的意思。
售票員盯著他,微笑問:“這位乘客不上車嗎?”
原本上車的幾人猛地回頭看向許三行。
舟杭麵色一沉,探頭望出窗外:“老許,你這是?”
“我就不去送死了。”許三行對上大家的目光,笑著說,“坐上這趟12號公交車的人都不會回來了,我可不想死。”
“什麼意思?”陳七七慌張地趴出窗外問道。
許三行隻是笑了笑。
車門也在這時徹底關上,將車內的所有乘客和車外的許三行隔離分開,售票員僵硬地微笑,轉身對車上的乘客說:“12號公交車即將出發,請各位乘客坐在座位上,為避免意外,出行要扣好安全帶——”
此刻外麵的雪霧散開了,大家都可以看清四周,隻見天上的月依舊詭邪的血紅,而在車上爬動的影子密密麻麻,將雪白的12號公交車蒙上一層黑色的霧影,彌漫著邪惡、不祥的氣息,然後搭載著十六個乘客,緩緩地駛向遠方。
許三行站在車站旁,目送它遠去,自己也轉身離開,走出車站的時候,他腳下的影子瞬間被某種恐怖的力量拉拽,隨即影子一下子被血月的夜色吞食乾淨,但他並不以為然。
他回到這個密室為自己修正身份的家中,剛進門,一
個戴著聖誕帽的可愛女孩便撲進他懷裡,甜甜地喊道:“爸爸,你回來啦!剛剛放學回家的路上,媽媽給我買了一棵超大的聖誕樹,還有聖誕禮物!”
廚房裡的女人探頭出來,笑了笑:“洗手準備吃飯了。”
“好。”許三行笑著應聲,然後牽起女孩的手走去廚房,洗完手幫忙盛菜,之後一家三口其樂融融地圍坐在餐桌前吃晚飯。
吃到一半的時候,許三行望出窗外。
外麵下著雪,又急又大,但屋裡卻亮著溫暖的燈光,有著暖洋洋的暖氣,就連壁爐裡的柴火也劈裡啪啦地燃燒著,靠在電視櫃旁的聖誕樹上閃爍著漂亮的彩虹燈,唱片裡響起歡快的聖誕歌,而身旁是他的妻子和女兒,多麼溫馨的一家。
這就是他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