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音麵色一白:“你說五十年前樓還就死了?”
“對。”
“那現在的樓還是誰?”
小矮人又翻了一頁,上麵記錄了一個名字,但因為交易數額不夠,這個名字標了紅色,也就是不能說的重要部分。
他短小的手指在上麵的字劃過,隻是說道:“現在的這個樓還同樣是五十年前來到地獄,成為十四樓的一個囚徒,至於他是誰,你沒有交易足夠的鬼,我不能告訴你,這個樓還的到來,剛好跟死去的那個樓還重疊了起來,十四樓的恐怖就是那時候開始的,也變得越來越奇怪,越來越多的恐怖出現,死去的囚徒也越來越多,比其他樓棟的情況嚴重很多,不過這裡的生存規則,地獄並沒有阻止他,之前你問過十四樓為什麼隻能收集到九隻鬼,還有十四樓的恐怖都跟他有關,我能告訴你的隻有這些。”
真正的樓還在五十年前就死了,而現在的這個樓還是五十年前來到這裡的另一個人,隻是頂替了樓還的身份在這裡生活著,如果他不是樓還的話,那他是誰?
五十年前……
寧音對這個時間很在意,因為這個時間跟活人村剛好相距五十年,而在五十年前的活人村也發生過太多匪夷所思的事情,如果現在的樓還是五十年前到來,剛好頂替這裡死去的那個樓還,同時對方對她的完全壓製,也是第一時間盯上她,想從她身上獲得什麼,利用她,喜歡先用語言欺騙和引導,再毀滅一個人,觀念也是差不多的,先毀滅再創造,現在仔細一想,這簡直像那個人!
她喉嚨都發乾了,問道:“這個樓還,他的名字是叫文歌嗎?”
小矮人眨了一下眼。
寧音見狀,就知道自己猜對了,臉色頓時難看至極,她被同一個男人耍了兩次,但她又覺得不對的一點是,文歌是現在的樓還,就在這裡,而十三的文歌在尖塔那裡,那到底是同一個文歌,還是這世上有兩個從五十年前活到現在的文歌?
隨即她從小矮人這裡確認了一下,在這裡的樓還沒有離開過十四樓,一直在地獄,到了這裡,寧音已經確定真的有第二個五十年前的文歌,如果是這樣,會不會還有第三個文歌,第四個文歌,隻是他們為了不影響到另一個自己,所以生活在不同的地方?
想到這裡的時候,寧音寒毛都直豎。
在尖塔那裡,十三的文歌說的那些話看來多半是騙人的,他一定知道還有另一個自己的存在,就在地獄這裡,所以才將她丟進來。其實當時十三的文歌說過的話中,提到從五十年前活下來,然後看到五十年後的自己跟著花七他們進入五十年前的活人村,他就說沒有繼續出現下一個自己,但應該是出現了的。
按循環的規律來說,既然他看見五十年後的自己進入五十年前的活人村,那就會發生同樣的事情,那個文歌依舊會逃出來,這就成為第二個五十年前活下來的文歌,那麼這第二個文歌會不會也同樣看到五十年後的自己進入活人村,而這個時候可能會出現兩種情況,第一,他會是這一個循環的結束,不會再出現第三個文歌,因為他看見五十年後的自己,跟第一個文歌看見五十年後的自己是一樣的;第二,循環依舊繼續下去,他跟第一個文歌看見五十年後的自己並不同,因為第二個文歌已經是另一個循環,所以看見五十年後的自己進入活人村後,這可能會出現第三個文歌,繼續重複下去的話,那就會存在無數個文歌,寧音想一下就覺得恐怖。
如果樓還真的是第二個文歌,那他確實可以輕易對自己下暗示,因為他對她有著絕對的壓製。
然而交易的十分鐘時限很快就到來,她隻能先離開交易所,走回到外麵,看著等在門外的陳琰,寧音都不知道自己臉上是什麼表情。
陳琰率先看向她手臂,見上麵還有一些鬼印,不由問道:“怎麼樣?”
寧音抬起手臂,交易之後,還殘留一點擴散出來的黑色紋印,比起剛才隻有一點,也隻是才過去一會,現在又開始擴散多了一點,一股冰冷感包裹著她,寧音右手抱著左臂,不安地摩挲了幾下:“我身上隻有九隻鬼,其他都是擴散出來的,交易人說這些無法交易出去,也許再過不久整條手臂又會布滿黑色紋印,還有那個樓還,我用來交易他的事情,這個人並不是樓還,真正的樓還已經死了,現在的這個人是頂替了他的身份,我跟他應該是熟人。”
她或許知道這個文歌想做什麼了,準確來說是另一個文歌想做什麼,給她希望,再摧毀她,而這一切也隻是為了魔方。
兩人說話間,搭乘電梯回到十四樓,電梯門剛打開的時候,兩人瞬間看到電梯門外的樓還,表情都一悚。
寧音儘管恐懼這個人,但還是鎮定地道:“我已經知道了,你是文歌。”
樓還神色微頓,然後笑了一聲,他並沒有否認:“文歌這個身份已經跟我無關,現在我是樓還。”隨即十分殘忍地提醒她做過的一切,“我要好心提醒你,雖然你已經交易,但你已經回不去,你不能忘記你拿著斧頭殺死了處置室的那個老囚徒,然後在躲藏的休息室殺死了那個囚徒,還有樓梯那裡的殺戮——你不覺得殺戮是一件很快樂的事情嗎,明明你也在享受,你也更適合成為這樣的人,破壞和毀滅是你的天性,你完全沒有必要克製自己,你可以考慮一下,留在我身邊,我不會克製你的天性,你也會更加快樂,規則是我們定的,你想做什麼都可以,在這個地方,殺戮是不會受到限製,你喜歡做什麼都可以,你也可以殺死這裡的所有囚徒,殺死他們……”
“你不要聽,他在對你暗示!”陳琰一瞬間就察覺到樓還想對寧音做什麼,連忙說道。
但已經遲了,寧音在聽到他一直重複提起自己做過的那些事情,一直聽到殺戮的時候,她又控製不住心底裡的殺戮,手不停顫抖,手臂上的紋印逐漸擴散了起來,很快又重新爬滿整條手臂,甚至往肩膀和脖子延伸。
“過來,回到我這裡來。”樓還或者是文歌叫她。
寧音明明不想聽他的,但雙腳控製不住,往電梯外走出去。
陳琰見到這一幕,心下一涼,卻立刻將她扯回來,一個板磚敲下去,也貼上最後一張黃紙符,隨即扛著寧音跟樓還對打了起來,電梯也在這時關上了門,往上升起。
“她是屬於這裡的人。”樓還說道。
“十年前,她讓我救她!”
“但已經沒有用了,她已經壞掉了,隻有我可以救她。”樓還倒是有點意外,但沒有停下來搶回寧音的念頭,頃刻出手。
陳琰表情沉凝,他也不是一個溫善的人,在陰間生活的人,不比地獄這個地方好多少,也是黑暗之地,能活下來的都是狠人,對於樓還這樣一個人,他沒有絲毫手軟。
此刻狹窄的電梯在兩人強勁的力勁下,踢撞得搖搖欲墜,甚至在上升的時候往下跌落了一下,然後徹底停了下來,懸在樓層之間。陳琰應付著樓還,一邊貼靠在電梯門,一邊狠狠錘向電梯按鍵上,停止的電梯又重新上升,而樓還橫空砸過來的一記手肘被他堪堪避開,側著臉的同時,兩人又抬腳踢打了起來,力量的碰撞讓整個電梯都震蕩了起來,下一刻,陳琰迅疾如雷般往地上一掃,在樓還避開的時候,身體卻往後一翻,電梯門剛好打開,他頭也不回,瞬間扛著寧音逃出電梯,飛快地從暗道逃回到廢棄的休息室。
回到廢棄的休息室,他剛將寧音放在椅子上,就見她睜著雙眼看著自己,陳琰不知道她怎麼樣了,問道:“還好嗎?”
寧音用力攥著手臂,然後整個人從椅子上跌落在地,理智仿佛被不停撕扯和破壞,她抱著自己說:“我還好……我……”黃紙符還是有用的,但過了一會,她血液又沸騰了起來,那種殺戮的念頭又湧了出來,她拚命壓製,然後覺得無比痛苦,渾身發冷,“我好難受……”
陳琰蹲在她麵前,看著從她手臂擴散到臉上的黑色紋印,就知道事情果然沒有那麼簡單,他歎了一氣:“現在沒有彆的辦法了,你隻能靠自己,你一定要克服心魔,隻有你自己才可以做到。”
詛咒娃娃站在地上,仰頭望著寧音,踢了踢她。
寧音卻沒有理會他們,頓時衝向門口,在拉開門的時候,後腦勺又被砸了一下,整個人頓時倒在地上,但陳琰的板磚也隻是讓她暈過去一會,沒有壓製的效果,很快她就醒過來了,依舊被殺戮折磨,她又想出去,但又被陳琰敲暈。
再一次醒來,她靠著牆壁,拽著身旁的陳琰:“我想殺人……”
“不行。”
“……就一個,一個就可以了……我好難受……”寧音哭著求他。
“不可以。”
最後寧音一連被砸了十幾次後,便蜷縮起來,一口咬在手臂上,但陳琰將她咬著的手臂扯下來,遞出自己的手臂說:“咬我吧。”
寧音發狠似的頓時咬上去,幾乎要咬下一塊肉出來,不過陳琰眉頭都不皺一下,似乎沒有什麼感覺,事實上他也不是很怕痛的人,隻是覺得這樣的寧音太過可憐了,再想到十年前那封信,又覺得如果他現在沒有來這裡,他不知道寧音會怎麼樣,但他很慶幸自己來了這裡。
“你為什麼會被殺戮支配,你為什麼會想殺戮,你的心魔是什麼?”寂靜的休息室響起陳琰的聲音。
“我想逃出去……但這個地方隻有殺戮才可以獲得自己想要的東西,我卻連這裡的人都打不過,我也想變得強大……”
“強大,活著,對嗎,這就是你的心魔,我要說的是,隻要有足夠強大的意誌就不會被他們支配,你完全可以對抗他們,用你的意誌,用你的內心,強大不隻是外在,還有內在,當你的意誌足夠強大,你可以戰勝一切,堅不可摧,再沒有什麼可以摧毀你,也無法讓你成為被支配的人,你要擺脫他們,這才是真正的強者,強者的意誌。”陳琰在陰間也經曆過很多事,淡淡一笑,“然後我說過了,我們一起想辦法逃出去,會有辦法的,相信我。”
寧音鬆開了他的手臂,捂著眼睛說:“你還有體溫,但我沒有了,我覺得好冷……”
“不會一直寒冷,總會溫暖起來的。”
寧音聽著,又用力咬了一口自己的手臂,哭著說:“你知道嗎……我從來沒有這樣討厭過一個人!”文歌的存在如同一個噩夢,無論是十三的文歌,還是樓還的文歌,她想擺脫他們的操縱和支配,此刻拚命壓下殺戮,顫著手翻出陳琰身上的一把匕首,“隻有我自己才能克服嗎,那封信是這樣說的嗎?”
陳琰點頭:“信上確實這樣提到,說隻有你自己才可以克服心魔,我認為你可以做到。”
寧音看著手裡的匕首:“我應該知道怎麼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