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將老人的棺材送到路口的時候, 已經將近傍晚六點,之後這才坐上安排好的送殯車將棺材送去蘭陵園下葬。
寧音坐在車上,從窗外望出去, 在日落西山時分,可以看見一片遠處鍍上霞光的群山,連綿起伏, 坐在前座的蘭容告訴寧音他們,那一片就是蘭陵園,就建在無鎮和隔壁鎮子之間, 是蘭家祖上買下來的土地,後來建成墓園, 蘭家的人就葬在那裡。
蘭容說完這些,轉頭摸了一下蘭嘉的額頭, 還是冷冰冰的, 一邊拿起保溫瓶, 擰開瓶蓋遞過去:“蘭嘉, 你怎麼樣, 有沒有好點?”
“哥哥, 我沒事。”三天前爺爺去世的那天早上, 蘭嘉就已經生病,麵色很蒼白, 一直發冷, 但因為爺爺走了,她隻能強撐著跟著大家一起守夜和送殯。蘭嘉喝了一口水,便望向越來越近的蘭陵園, 目光又漸漸地落在車窗上映著的自己, 忽然自言自語了一聲, “我們回來了……”
“什麼?”蘭容沒聽清楚。
蘭嘉搖了搖頭。
很快墓園到了,因為下葬的風水位老人在生前早就選好位置,這一邊的工作人員也提前挖開泥坑,他們開車上山,到了差不多地方後,才下車抬著棺材過去,然後放進坑土裡頭,又祭拜了一番,這才封土。
這時候天色早就黑沉下來,天上偶爾響起幾個悶雷,也已經將近半夜,老人下葬的事情也差不多弄好了,寧音幾人以為這就可以回去,然而發現蘭家的人都沒有走的意思,仔細問了一下蘭從他們,這才知道送殯的當天是不能在下葬完之後就立刻回去無鎮,這一個晚上還要一直守墓,然後到第二天七點之後,送殯的人才能回去,所以這一晚他們要在墓園這個地方露宿,不過也可以回去車上睡一覺,天亮了再回去。
“這無鎮送殯的規矩還真多。”苗小甜說。
聲音雖然很小,不過蘭容就在他們邊上,還是聽見了,他跟著說:“蘭從說你們怪怪的,你們是真的不記得嗎,除了送殯,還有頭七,不過頭七之後都在家裡祭拜,大廳會擺設成靈堂,等過了頭七之後還會開祠堂將爺爺的牌位供奉進去,那一天鎮上的人都會來我們家祠堂上香祭拜,到時候想睡上一覺都難。”說到這裡,蘭容想起彆的事情,轉而猶豫地問寧音,“蘭陰,雲阿姨說你過了頭七就會回去,是不是真的,真的不打算留下來?”
說完,蘭容看了眼寧音,見她不說話,也識趣的沒有再多問。
說起來蘭容對當年她離開蘭家的事情還是記憶猶新,那大小姐脾氣上來,連爺爺都拗不過,要是蘭陰生母還在,她父親也不會再娶,蘭陰也就不會離開蘭家這麼多年。
蘭容也隻是想到這裡,便轉去看向墓碑那裡的長輩,他們還在那裡燒著紙錢,香燭和紙錢的火光在黑夜裡跳動著,黃幽幽的光一下明,一下暗地晃著墓碑上的老人遺照,還有撒了一地的白紙錢,夜裡的山風鼓鼓的,呼嘯著,風吹過來的時候卷起地上的紙錢,吹得四處都是,一張白紙錢差點飄到臉上。
此外隔著一兩米的距離,看著他們一直哭墳,一陣陣的哭聲就回蕩在樹林四周,在寂靜的山林裡又多了一絲說不出來的陰森恐怖,蘭容雖然小時候也跟著送過殯,也看見過大人哭墳,但後背還是有點發毛,風聲也跟著嗚嗚響起,樹影重重,他望向四周幽黑的樹林,在晃動的燭光和手裡拿著的手電筒光的照射下,一道道樹影不停爬出來,尤其在看到一道樹影就爬到大伯身上的時候,蘭容忍不住往後退了一步,腳下卻又一下子踩到地上的紙錢,頓時響起一聲紙錢撕裂的詭聲。
蘭容不由低頭看向腳下,除了踩到的那張紙錢之外,見沒有什麼,這才抬頭,重新望向大人那裡。
爺爺的墓就在這半山腰,雖然這一片山地的樹木和草叢都清理過,形成一片空地,但十幾米開外又是茂密的樹林,像暗湧的黑海,樹葉一直在簌簌作響,前不久還下起了蒙蒙細雨,農曆七月的雨水也比平常多,臉上便細微地沾上幾分濕冷,在山上也涼快一些。
不過也因為這樣,這一晚守墓的隻要大人就可以,也不管他們這一邊,蘭容收回目光,乾脆對寧音他們說:“我們回車上吧,今晚不用我們守墓,這半夜三更的,每次看著都覺得有點瘮人。”突然左右看了看,這才發現蘭嘉並沒有跟著他們,也不見她在大人那邊,他不由說道,“蘭從,蘭嘉人呢,你們有沒有看到她去哪了?”
大家互相看了看,確實沒有看見蘭嘉,在之前她還一直跟在蘭容身邊,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人走開了。
“沒事,你們先上車吧,我去找找她,爺爺的墓地就這麼大,她不會四處亂走,我一會帶她上車,車就在那裡。”說完,蘭容跑去找蘭嘉,其實也隻是在這附近轉,在哭墳的聲音中小聲喊著蘭嘉的名字。
蘭從看了半瞬,就看到蘭容停了下來,站在他麵前的應該是蘭嘉,蘭從頓時打了個哈欠:“蘭嘉不就在那裡,真是的,走吧,我們先上車。”
那輛送殯車就在前麵不遠處,寧音他們也看到蘭容似乎找到了蘭嘉,眼見兩人也要往這裡走回來,他們一行人這才先往車那裡走過去。
上了車後,看到司機也一直在車上等著,到明天還要送蘭家的人回去無鎮,因為太過無聊,就一直靠著座椅聽著收音機,此刻見寧音幾人上車,連忙坐直身,跟他們點了點頭,便伸手打亮車上的過道燈,又調低了一點收音機的音量,但在空靜的車廂內,收音機的聲音還是顯得格外清楚。
寧音一聽見收音機的聲音,立刻快步走到司機身旁。
聽了半會,正是第一天跟水千星一起坐公交去無鎮的車上,那個司機收聽的那個電台,不過這不是今夜的fm11087午夜欄目的電台,而且還是兩個主播,一男一女,今夜也不像會找女搭檔一起做節目的人,她回頭跟水千星對望了一眼,又看了看大家,轉而又跟司機確認了一下收音機沒有fm11087電台,也檢查了一下車配的收音機,也沒有什麼問題。
不過寧音很清楚,就算真的有問題,他們也規避不了,因為詭異電台可以無處不在,即使扔掉手機,或是破壞一切電子設備都沒有用,因為扔掉的手機,壞掉的電子設備,前者可能詭異的回到手上,後者也會詭異地響起聲音,對詭異電台來說,破壞也無法阻止,而真正恐怖的也隻是今夜的恐怖故事,收音機隻是媒介,也不管有沒有聽見他的聲音,隻要他開始講恐怖故事,那麼這個恐怖故事就已經開始。
而在第八病棟的時候,當時之所以不能砸了收音機,是出於第八病棟對收音機的限製,他們不能破壞收音機,不然就無法聽完恐怖事故,那樣就無法完成任務,種種原因堆疊起來,這也是寧音如此恐懼詭異電台的一個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