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一句話在寂靜的房間中輕輕回響著。
燭台上的蠟燭那豆大的燭光也在這一瞬間劇烈搖曳晃動, 像有人在旁邊吹著蠟燭,燭光便不停往兩邊歪去,似乎隨時要熄滅過去, 兩人都不由看向蠟燭, 然而很奇怪的是, 這一支蠟燭始終都沒有熄滅。
“以前有人說蠟燭長明的人, 那就是不老不死。”
雲錦低著聲音, 又自言自語了一句:“但這樣的活著, 對蘭家的人來說生不如死。”
寧音並沒有聽清楚她說的這話,在蠟燭不停晃動的時候,她便出神地看著那抹跳動的燭光, 想起的也隻是剛才雲錦說的話, 不知道怎的, 有些說不出來的難過, 甚至分不清雲錦是對蘭陰說的, 還是對自己說, 儘管她並不是真的蘭陰, 但她確實是一次次輪回, 那種絕望已經刻入骨子裡,每想起來呼吸到肺裡的空氣就像刀刃, 一下一下地淩遲著她的氣管,有那麼一刻她不會呼吸了,心臟也隱隱疼痛了起來。
她也忍不住咳嗽了兩聲, 轉回去看向雲錦, 像是幫蘭陰問, 又像是幫自己問:“你剛剛說的, 為什麼活著會無法停止宿命的輪回, 蘭家的宿命是什麼,告訴我宿命的輪回究竟是什麼,要怎樣才能結束?”
雲錦搖了搖頭。
寧音沉默了一下,又問:“那我呢,我對蘭家來說,又是什麼?”
然而雲錦也在問自己:“是……什麼呢?”
寧音見狀,眉頭皺了起來,雲錦這個樣子似乎是真的不知道,也有可能不想回答她,說完這話之後,雲錦就再沒有說什麼了,隻是讓她睡覺。
之後寧音沒有再問什麼,在雲錦的注視下,也不好出去找水千星幾人,隻好躺到床上,雲錦就睡在自己的身邊,也不知道房間裡熏了什麼香,空氣中有一絲淡淡的沉木香,十分好聞。寧音安靜地聞著這絲漂浮的淡香,不知不覺便有了一些困倦,不過還是睜著眼睛看著房間四周。
她又偏了偏頭,這屋宅裡的每一個地方都是陰涼的,即使這是熱夏的月份,寧音並沒有感覺到半分的暑氣和悶熱,有的是一陣陣讓人雞皮疙瘩的陰冷,總覺得宅子裡頭有什麼。而房間裡的窗戶都是關著的,或者說屋裡是不開窗的,寧音還記得祠堂連窗戶都沒有,但寧音知道外麵的風是熱的,像火爐一樣的熱風又將整個蘭家包圍著。
不過兩人在房間裡的話,因為太過陰冷,睡覺的時候還是要蓋上被子。
雲錦給寧音拉高一點被子,又壓了壓被角,見她還睜著眼睛,笑了一笑,拍了拍她的背:“睡吧。”
寧音沒有說話。
到了下半夜的時候,窗外下起了暴雨。
這會兒寧音聽著窗外劈裡啪啦的雨聲,也越來越困,在睡過去的時候,她強撐著眼皮,微微靠近一點雲錦,問了一句:“中午的時候,你沒有回答我,你是我媽媽嗎?”
雲錦一直沒有出聲,寧音也一直沒有等到她回答,片刻之後,便沉沉地睡了過去。
看著睡過去的寧音,雲錦這才小心翼翼地伸手撥開垂落在她臉龐上幾縷淩亂的頭發,往後梳去,隨即又輕輕地描著寧音的眉眼,不由淺淺一笑,用手指梳著她的頭發,過了一會,動作慢慢停了下來,在晃動的燭光裡,靜靜地看著寧音。
她知道寧音睡得很沉,手還是輕拍著她的手臂,哄著寧音睡覺,一邊輕聲說道:“我記得你小時候隻長到我這裡,還是小小的一個,一直哭著鼻子,明明蘭祁他們欺負你,你都不哭,一回到我身邊就哭了。從你跌跌撞撞地學會走路,到學會說話,再一個人到學堂上學,我是一直看著你一點點長大,我還想一直看著你平安長大下去,你還那麼小,我怎麼會舍得丟下你一個人,但我不能一直陪你到最後,現在這是你長大後的樣子嗎,真好看。”雲錦說著,眼淚卻流了下來,她輕輕將寧音抱到懷裡,頭抵著頭,又抬眼看向從外麵走到床邊的男人,不由難過了起來,“我們隻是重複百年的等待,但我的孩子卻一直輪回,一直隻有她一個人,為什麼對我的孩子這麼不公平,為什麼……”
男人站在窗前望向外麵的雷雨,許久之後,長歎了一聲:“我們蘭家,隻是為了守護……”
“隻要蘭家後人還活著,就要一直守著一個秘密……”
突然一道雷光從窗外掠過。
雷聲在耳邊驟然炸響的瞬間,寧音一下子驚醒了過來,猛地坐起身,手下意識往旁邊摸索,卻撲了空,她這才借著微弱的燭光看了眼身旁,睡在身邊的雲錦已經不在了,而房間裡的窗戶卻開了半扇,豆大的雨水從窗戶外麵濺進地麵,在窗戶四周形成了一片濕瀝,儘管這樣,即使窗外的風一直刮進來,然而桌台上的蠟燭還是暗幽幽地亮著。
寧音看了眼,便從床上起來,一邊翻出蘭陰的手機看時間,發現已經是第二天了,隻是外麵下著雷雨,看上去天色有些昏暗而已,正當她要收起手機去找蔣玉他們的時候,突然叮地一聲,手機震響了起來,寧音頓時停下腳步,低頭看向手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