嚇到你了?(2 / 2)

樊長玉收了刀,同時也收斂了那一身戾氣,困惑道:“嚇到你了?”

謝征往灶裡添了一根柴禾,清雋的麵容映著火光時明時暗,愈發叫人看不清他眼底的神色:“還不至於。”

樊長玉實在是弄不懂這人在想什麼,她把殺好的豬拖過去,看了他一眼道:“你進屋去吧,這豬毛叫開水一澆,一大股味兒。”

謝征坐著沒動,隻說:“我聞過比那更難聞的味道。”

死人堆裡腐爛的味道。

這人今天有點奇怪?

樊長玉索性不再管他,用滾燙的水把豬毛都淋透了,才開始刮毛。

謝征坐在灶台後的兀凳上看她忙活,忽而問了句:“你的武藝是你爹教的?”

樊長玉刮豬毛的手一頓,片刻後才繼續刮了起來:“嗯,我爹走南闖北走鏢,拜過很多師父,各種保命的功夫都有學上一學,我跟著他瞎學了幾招。”

謝征便沒再繼續問了。

樊長玉趕在天黑前分好豬肉,留了一小塊晚上做鹵肉吃,其餘的都均勻抹上粗鹽,肉朝下皮朝上整齊地碼在院中一口洗乾淨的石缸裡,用簸箕蓋住。

做臘肉得先抹上鹽醃個七八天後,再用柏樹枝熏。

這年頭鹽在外邊是個緊俏貨,但清平縣盛產青鹽,鹽價在本地倒也算不得貴,十幾文便能買回來一斤。

鹽商拿著鹽引買了鹽運去彆處賣,價錢就能翻上好幾倍,聽說有的地方鹽商坐地起價,鹽價能喊到百來文一斤,那些地方的百姓才是苦不堪言。

趁著燒熱水的大鍋灶火還沒熄,這口鍋又足夠大,樊長玉直接在這裡把洗乾淨的豬肉、豬大骨和豬下水放進去焯水。

五花肉是今晚做鹵肉飯吃的,豬大骨用來熬湯底,豬下水和豬頭肉則是明早要拿去肉鋪裡賣的。

焯過水把一鍋肉用兩個筲箕撈起來,換上乾淨的水扔進各式香料和調味料,煮開了再加點之前製鹵的老湯,把肉和骨頭放進去一起鹵。

隨著大火又一次將鍋裡的鹵水燒滾,濃鬱的肉香也從鍋蓋縫隙裡鑽了出來。

樊長玉中午隻吃了一個炊餅,又乾了一下午的體力活兒,自己聞著這味兒,肚子都不爭氣叫了兩聲。

長寧吸了吸鼻子,也饞得可憐巴巴的:“阿姐,餓……”

唯沒被這香味勾到的竟然隻剩在灶台後邊看火一臉漠然的謝征。

樊長玉捂了捂肚子,覺得怪丟臉的,她起身往屋裡去:“肉還沒鹵好,我先去拿兩個地瓜來烤。”

她不知道的是,灶台後邊的人,在她進屋後,雖是依舊麵無表情,卻也緩緩滑了滑喉結。

樊長玉拿了兩個地瓜放灶灰裡埋著,謝征坐在灶台後邊的獨凳上,因著他腿腳不便,樊長玉也沒讓他起身,直接蹲在旁邊用火鉗子往地瓜上撥碳灰。

灶門四四方方的有些窄小,樊長玉視線受阻,身體隻能往他那邊偏一點去看地瓜被埋好了沒。

靠得有些近了,謝征便不動聲色往後避了避,但地方實在是狹小,樊長玉發髻幾乎是淺淺擦過他下顎,她自己並未察覺,謝征麵色卻繃緊了些。

她已經換下了那身殺豬的衣物,衣裳上和發間都有一股說不出的淡雅清香,大抵是她之前說過的,她母親自己調製的香。

被她發髻擦過的地方,帶著點微微的涼意,又有股酥酥的癢意,直叫人想抓撓一番。

謝征皺了皺眉,正欲開口,樊長玉那邊卻已埋好了地瓜,退了回去。

見他避做一邊,對方還頗有幾分歉疚地道:“剛才擠到你嗎?”

謝征避開她的視線,隻說沒有。

天空又飄起了雪,樊長玉坐在凳上陪胞妹玩翻花繩,姐妹二人臉上映著火光,笑起來的眉眼極為相似,像是能融了這整個冬夜的寒意。

一陣肉香裡傳出絲絲甜香時,樊長玉再一次直接擠到謝征邊上,用火鉗子把兩個地瓜刨了出來。

地瓜表皮被烤成了焦灰色,輕輕一捏又燙又軟。

樊長玉給了謝征一個,她和胞妹兩人分著吃一個。

樊長玉虎得很,一把就把地瓜扳為兩截,露出黃橙橙的地瓜肉,尖端一絲一絲地還冒著熱氣,聞著味就覺得甜。

樊長玉給了胞妹一半,兩人一邊燙得直吸氣一邊吃,吃進嘴裡更甜,嘴邊還不小心蹭到一點地瓜皮上的焦黑。

謝征收回目光,剝開地瓜皮也咬了一口,確實比他印象中的烤地瓜甜很多。

今晚的重頭戲自然還是鍋裡那鹵了一個多時辰的肉,本就鹵得浸透了所有鹵香的五花肉切成丁後混著香菇丁放鍋裡一炒,爆出香菇的香味後,再勾一勺鹵湯,撈起來蓋在白米飯上,最後臥上一個切開的鹵蛋。

謝征吃到了落難以來吃得最飽的一頓飯,這夜入睡前心情都還甚是不錯。

當然,如果房頂沒有突然傳來海東青聲嘶力竭的叫聲的話,他不錯的心情估計能保持得更久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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