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征薄唇輕抿,並未出言,但眉宇間明顯多了幾分自厭的情緒。
公孫鄞搖搖頭,出了大帳,想著還是當個和事佬去幫謝征勸勸,跟附近站崗的哨兵打聽起樊長玉的去向,得知樊長玉往火頭營去了,便慢悠悠跟了過去。
到了地方,才發現整個火頭營熱火朝天的,一群軍漢圍成一圈起哄,不知在看什麼。
公孫鄞走近了一瞧,發現是樊長玉在殺豬。
打獵帶回來的那頭野豬,是被將士們直接五花大綁抬回來的,沒直接給刺死。
連下了多日的陰雨,今天可算出了個日頭,陽光並不耀眼,灑落下來,在人群裡挽著袖子殺豬的樊長玉,卻連頭發絲都仿佛散發著一層朦朧金光。
公孫鄞正覺著樊長玉這一刻的神情沉靜又美好,下一刻就見她手起刀落,被捆得結結實實的野豬嚎叫一聲,脖頸處頓時血如注湧。
公孫鄞臉色白了白,趕緊避開眼,暗道這姑娘大概也隻有謝征才消受得起。
圍觀的軍漢們連聲叫好。
“樊姑娘這殺豬的手法好!一刀斃命!”
“瞧瞧這一大盆豬血,咱今天又能給將士們多做一個菜了!”
樊長玉收了刀,聽著這些誇讚,覺得是對自己殺豬技術的肯定,也跟著啟唇笑了笑。
一抬頭瞧見公孫鄞站在人堆裡,像是專程來找自己的,她跟夥夫長說了幾句,便擠開人堆朝這邊走來了,問:“先生是來找我的?”
公孫鄞不好表現得太過明顯,乾咳一聲道:“來火頭營看看,正巧碰上你在殺豬。”
他說到這裡頓了頓,才道出此行的真正目的:“你夫婿那些話,你莫要放心上,他就是個刀子嘴豆腐心,怕你下山去遇上什麼意外。戰場上凶險萬分,你看他那一身傷,便知每場仗都是拿命去搏的,你此番平安歸來也就罷了,你要是有個什麼好歹,他傷成那樣,想來救你都是心有餘力不足。”
樊長玉找了個石墩坐下,說:“我沒生他氣,我就是聽他說了那些,才發覺自己好像好心辦了壞事。就像先生說的,這次僥幸全身而退罷了,要是沒能回來,還害死了其他將士,那可就真成了個罪人了,那些將士家中也還有妻兒老母在盼著他們回去啊,我光是想想便覺得心口沉得慌。”
樊長玉能說出這樣一番話來,實在是讓公孫鄞意外,他道:“樊姑娘雖為女流,心性卻不輸男兒,樊姑娘所言,也正是將才難得的道理。”
見樊長玉似乎有些困惑,他解釋道:“為將者,所做的每一個決定都關係著底下兵將的生死,但沒有那一場仗是不流一滴血,不死一個人就能打完的,為將者製定的戰術,也隻能拿少部分人的死,去換大部分人的生。勝敗更是兵家常事,一場仗若敗了,主將心性不堅,此生怕是也再難有什麼建樹了。”
樊長玉突然覺得那些當將軍的,不僅是武藝厲害,心性上更令人敬佩。
她看著公孫鄞道:“多謝先生開導我。”
公孫鄞想著以謝征那副臭脾氣,大概是拉不下臉來哄人的,道:“是你那夫婿怕你惱他,托我過來看看。”
樊長玉撿了根小棍戳著地上的泥巴,悶突突說:“沒惱他,他受了那麼重的傷,肯定是經曆過戰場上的生死,怕我闖禍害死了其他人,才跟我說這些。我……挺羞愧的。”
公孫鄞詫異一揚眉,如實道:“他就是怕你出事。”
樊長玉戳著地麵的動作微頓,還是低垂著腦袋不說話。
公孫鄞一時間也不知這姑娘在想什麼,道:“話已經給樊姑娘帶到了,我還有些瑣事,便先告辭了。”
他正要走,卻聽得火頭營那邊的人大著嗓門議論:“可惜了在這山上獵到這麼一頭黑熊,放山下佐料齊全,老子能給做出一道全熊宴來!”
公孫鄞腳下打了個轉,往那邊去,問:“獵了一頭熊?”
聽得他的聲音,火頭營的軍漢們朝他看來,見他一襲白衣,玉樹臨風之貌,便猜到了他身份,忙給他騰出一條路來,紛紛喚道:“軍師。”
公孫鄞見那頭黑熊體型碩大,沒個猛將帶頭,隻怕難以拿下,讚道:“今日大挫崇州反賊,這熊可真是個好彩頭,哪位將軍獵下的?”
邊上的火頭軍興奮道:“樊姑娘獵下的!”
公孫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