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征喝完水擰上壺塞,發現她的異常,問:“怎麼了?”
樊長玉尷尬道:“臉上有臟東西,我去洗把臉。”
言罷便起身朝河邊走去。
謝征的嗓音從身後傳來:“你滾了一身泥,衣服要不要也洗洗?”
樊長玉以為他在言語上輕薄自己,頓時回頭瞪了過去,但看謝征一本正經的神色,似乎又不是故意逗自己,不由皺了皺眉。
謝征看出她誤會了,道:“大軍明日拔營,會前往崇州和薊州軍合殲反賊,路上怕是沒換洗的衣物。”
他說著將他自己身上那件衣袍解下,掛到了一旁的樹枝上:“我的外袍可以先借你穿。”
言罷便轉身往林子去了,不知是不是要有意避開。
樊長玉看著他走遠後,把目光放到了掛在樹枝上的那件衣袍上。
她頭發上都沾了不少草泥,猶豫片刻後,終究是過去拿起了那件外袍,躲到了河岸邊一塊巨石後邊,把袍子放到石頭上,又解開自己的頭發,褪下那一身裹滿泥漿的兵服,整個人都浸入了冰涼的水裡。
雖已是暮春,夜裡的河水依舊冷得有些浸骨頭,好在樊長玉身體底子好,倒也不怕凍,她洗乾淨那一身泥後,又搓洗起自己一頭長發。
岸邊傳來了柴禾燃燒的“劈啪”聲,她偷偷從巨石邊上看過去,發現謝征背對著她坐在火堆前,顯然方才去林子裡,應該是去找柴禾的。
樊長玉盯著他看了一會兒,發現他從始至終都沒有轉過頭來,洗乾淨頭發後,便哆嗦著起身,擰乾頭發拿起搭在巨石上的袍子往身上裹。
係衣帶時樊長玉才發現了問題,這袍子對她來說太大了,便是係好了衣帶,領口也是大敞的。
她皺了皺眉,乾脆把自己洗乾淨後的兜衣用力擰乾水分,穿到了裡邊,再裹上那件外袍。
做好這一切,她才從巨石後邊走了出去,蹲到河邊洗自己糊滿了草汁和泥漿的兵服。
謝征約莫是聽到了動靜,轉頭向她看來,問:“你不先把頭發烤乾?”
樊長玉想著先把衣服洗完了拿過去烤乾,道:“我不冷。”
身後有腳步聲傳來,快抵達身前時,她抬眼一看,謝征卻是直接越過她,赤著上身跨進了河裡。
樊長玉皺眉問:“你要洗澡?”
謝征瞥她一眼,說:“你過來之前,我在這裡鳧水。”
言罷整個人如一尾銀魚探入了水中,不出片刻,便遊到了河岸下方好幾丈遠的地方。
看他這意思,是要繼續在河裡鳧水?
樊長玉想著自己在河岸邊洗衣服,他在河中間遊泳,應該也算互不乾擾,便埋頭繼續洗自己的衣物。
身前的水紋突然有了波動,樊長玉抬頭一看,便見謝征抓著一尾魚從水裡鑽了出來,濺起的水花撲了樊長玉一身,他烏發和精致的下顎都往下墜著水線,像個少年人一般朗聲笑道:“有魚吃了!”
他手上那條魚也掙紮得厲害,一直拚命煽動魚尾,濺了不少帶魚腥味的水珠子到樊長玉臉上。
樊長玉隻得彆開臉,又拿袖子擋在跟前,無奈又有些好氣地道:“你先把魚拿開!”
原本收攏的衣襟,卻因為這抬手的動作,寬大的領口又散開來,樊長玉幾乎是瞬間就感受到了一陣涼意。
身前的人也一下子禁了聲,直愣愣盯著她,魚從他手上掙脫出去,砸入水中濺起的水花揚了他一臉他似乎都沒反應過來。
樊長玉意識到不對低頭一看,就見外袍領口大敞,她裡邊那件兜衣又是濕的,緊貼著她身體裹出圓潤的弧度,隱約還能瞧見一點豆子似的凸起。
她臉上瞬間紅得要冒煙,想也沒想抬腳就踹了出去,大罵:“臭流氓!”
謝征被她當臉一腳踹進河裡,毫無防備地嗆了一口水,半天沒能爬起來。
樊長玉羞憤交加,一開始還以為他裝的,好半天都沒見他浮起來,終於意識到了不對勁兒,衝著水麵喚道:“言正?”
她還是習慣性地喚他言正。
水麵上一點波痕也沒有,樊長玉怕他被自己那一腳給踹暈了,人命當前,頓時也顧不得其他的,把他的外袍往岸邊一扔,就下水去救人。
片刻後,她把嗆水的人撈起來,扔在岸邊,往他胸口猛按了幾下,見謝征歪頭吐出一口水,悠悠轉醒,才脫力坐到了一旁。
她累著了,呼吸聲很沉,但臉上說是麵無表情也不為過。
今天發生的都是些什麼見鬼的事?
謝征睜開眼,就瞧見樊長玉隻著長褲和兜衣坐在他身旁,濕漉漉的長發披散著,烏發和兜衣遮蔽不到的肌膚在月光下白若霜雪,麵上的神情說不清是冷漠,還是經曆太多打擊後的破罐子破摔。
但整個人就是勾在了他心弦上一般,他先是一怔,隨即鼻腔湧上一股熱意。
反應過來那是什麼,謝征忙抬起一隻手掩了在鼻前,整個耳朵都紅透,慌忙彆開眼,前所未有的狼狽:“抱……抱歉……”
樊長玉煩躁得想揍人,凶道:“閉嘴!”
她撿起之前脫在地上的外袍往身上一裹,滿腔悶氣沒處發泄,繼續凶巴巴警告:“你什麼也沒看見!”
言罷整個人走出老遠,一屁股坐下懷疑人生去了。
謝征看看她裹著自己衣袍的背影,又看看河邊還沒洗完的衣物,用冷水給自己澆了一把臉,逼退臉上的熱意後,把她的衣物搓洗乾淨,拿到火堆旁隔著一段距離用樹枝架起來烘烤,又去河裡重新抓了兩條魚,殺好洗淨後用樹枝串起來插到了火堆旁。
等魚烤好了,他拿過去給樊長玉,斟酌開口:“吃點東西吧。”
樊長玉裹著他的外袍,似乎還沒從接二連三的打擊中緩過神來,隻瞪圓一雙杏眼,再次威脅他:“今晚的事,不準說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