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第 103 章(2 / 2)

樊長玉聽到這番話時,整個人都是一怔。

這套刀法她爹教她的,當日賀敬元指點她時,對這套刀法又格外熟悉。

莫非她爹就是賀敬元當年的結義兄弟?

她尚未回過神來,長信王手中矛尖已一轉,徑直駕馬向她衝來:“待本王拿了你,趁賀敬元還吊著一口氣,去同他談幾個條件!”

這人借馬勢的一擊,樊長玉還沒蠢到去硬扛,在謝五出聲提醒時,已一個閃身避開。

正好唐培義駕馬返回來助他們,樊長玉在唐培義與長信王交手之際,仗著陌刀刀長,砍向長信王戰馬後腿。

戰馬一個側翻,長信王矛尖點地躍起,並未摔到,落地後擺好攻勢,虎目威凜。

唐培義那一記衝殺不成,又調轉馬頭大吼一聲:“反賊納命來!”

隻是短兵相接交錯之際,卻被長信王效仿樊長玉方才的招式,回身一個挑刺,刺傷了唐培義坐下戰馬。

戰馬受驚在戰場上瘋跑,唐培義慌忙棄馬跳下馬背,滾了好幾圈才泄下力道。

這場仗打到現在,樊長玉和謝五不僅力竭疲軟,身上還有些大大小小的傷,謝五更是在之前接刀時,被長信王壓出了內傷,捱到此時,已是強撐。

樊長玉明白,現在就算她和唐培義合力,也不是長信王的對手。

她實在是太累了,幾乎快連陌刀都揮不動,這麼耗下去,必然是長信王率先拿下他們。

她將目光放到了一名駕馬前來幫長信王的崇州小將身上,突然發難朝那小將衝了去。

小將發現樊長玉的意圖,忙提槍去刺,卻被樊長玉拽住他的槍柄一把拖下了馬背,樊長玉一手攀著馬鞍,在戰馬飛馳時翻上馬背,趁長信王堵殺唐培義時,尋著間隙橫劈了一刀過去。

長信王險險躲過,再要來追樊長玉,奈何兩條腿追不上四條腿,而得了樊長玉眼神示意的唐培義,也趕緊往回撤。

其他來援的崇州小將趕到跟前時,長信王奪了一匹馬便去追樊長玉。

樊長玉整個身子都伏在馬背上,不應戰,隻一味地引著長信王跑。

她喘得比坐下那匹狂奔的戰馬還要厲害,試圖先引著長信王兜兩圈,恢複體力後再戰。

長信王似乎發現了她的意圖,直接取了馬背上的大弓,搭起白羽箭便朝著樊長玉射去。

感受到那箭鏃貼著頭皮嗖嗖飛過,樊長玉真有種今天怕是要把這條命交代在這裡了的錯覺,隻能儘量俯低身子。

射不中人,長信王轉而去射樊長玉坐下那匹戰馬。

馬腿中箭嘶鳴一聲跪倒下去時,樊長玉摔在地上,陌刀掉落在一旁,隻顧大口喘氣,似再無反抗之力。

長信王獅頭矛抵住樊長玉脖頸,沒瞧見她的喉結,眉頭狠狠一皺:“是個女兒家?”

樊長玉滿臉疲態,不說話。

他用矛頭從樊長玉肋下的胸甲穿了進去,似想把人挑到馬背上帶走。

怎料一把揪住樊長玉的衣領,欲把她倒掛在馬鞍前帶走時,樊長玉卻突然發難,她拔出藏在護腕底下的剔骨刀,從長信王沒有甲胄防護的腋下送了進去。

得虧她是個殺豬的,剔骨分肉,對腋下哪些地方是骨頭,哪些地方是筋膜和軟骨一清二楚。

那一刀,直接沒到刀柄處,都沒碰到任何抵擋。

“你……”長信王看著頃刻間就被鮮血濡濕的大半個衣袖,再看向樊長玉時,幾乎已說不出話來。

他死抿著湧上喉間的鮮血,拔出短劍刺向樊長玉脖頸。

樊長玉胸甲還被串在長信王的獅頭矛上,根本避不開,隻能徒手去抓那鋒利的劍身,握緊讓長信王沒法再往自己頸側壓下。

這就是一場豪賭,賭是長信王先因為肋下刺進去的那把刀斃命,還是她先因體力不支和疼痛鬆手,命喪劍下。

樊長玉眼前都因劇痛和鮮血的流失而出現重影了,汗水順著她額角流下,就在她堅持不住快要鬆手時,跟前的長信王忽而整個人一顫,強忍在喉間的那口鮮血也噴了出來。

一支白羽箭從他胸前穿心而過,三角形的箭頭甚至刺破了他前胸的山文甲,露出一個血淋淋的箭尖來。

長信王從馬背上栽倒時,樊長玉因胸甲還串在他的獅頭矛上,雙手被劍刃割破劇痛不已,一時間也解不開,便被一並帶下了馬背去。

卻也在這摔下去的瞬間,看到了遠處馬背上持弓而立的人。

對方臉上有一道從鼻梁橫過左臉的猙獰刀疤,右眼被罩住,仿佛是那道疤往上是一直延伸至他右眼的。

樊長玉認得那人,之前她險些被山匪溺死在冰冷的湖水裡,就是他救了自己。

她在墜落時,對麵的人已催馬疾馳過來,明明是處處都是廝殺的戰場,但周圍的一切似乎都靜止了,隻有他駕馬而來踏起的塵土。

刀鋒從她胸甲上劃過,獅頭矛掉落在地,而她被人一把攬上了馬背。

後背貼上那人胸膛時,樊長玉便叫出了他的名字:“言正?”

但她沒能聽到對方的回答,聞到他身上熟悉的味道時,樊長玉腦子裡緊繃的神經一鬆,就因力竭和失血過多暈了過去。

所以她也不知道對方抱她抱得有多緊,手臂甚至隱隱有些發抖。

-

樊長玉再次醒來已是兩日後。

倒不是她傷勢有多重,純粹是累的。

她掀開眼皮發現是在自己的軍帳裡時,大鬆一口氣,正想爬起來,卻驚覺自己渾身肌肉酸痛,一雙手更是被纏成了個粽子。

她淺淺吸了口氣,回想起自己昏過去前見到的人,一時間竟已分不清是事實還是幻覺。

她習慣性地朝外喊了一聲:“小五?”

沒聽到回答,想起謝五在戰場上也被長信王打得吐血,這會兒指不定也還在傷兵帳裡休養呢。

她又用纏成了兩顆球的手撐著床,試圖慢慢爬起來,帳簾卻在此時被掀開了。

謝五端著一碗熱氣騰騰的藥走進來:“隊正喚我?剛剛在外邊給隊正煎藥。”

樊長玉忙問他:“你傷勢怎麼樣?”

謝五答:“不過是些小傷,已經好得差不多了。”

嗓音還是從前的嗓音,但整個人似乎都沉寂了許多,讓樊長玉哪哪都覺著違和。

她詫異打量著眼前的人,發現他好像長高了。

樊長玉困惑:“小五,你今年多大啦?”

謝五答:“十七。”

樊長玉這才恍然大悟點點頭:“難怪看著你比從前好像高了不少,原來還在長身體。”

她伸出被纏成兩顆球的手,要去捧謝五端來的藥碗,謝五遲疑道:“隊正手上有傷,我喂隊正吧?”

樊長玉更為怪異地看了他一眼。

謝五垂下眼答:“軍醫說隊正兩隻手都傷到了經絡,若不好生調養,將來隻怕再握兵器都難。”

樊長玉便看了看自己被嚴嚴實實包起來的兩隻手,“原來我傷得這麼重。”

她語氣裡倒是聽不出絲毫在意,隻問:“咱們隊裡,傷亡如何?”

謝五答:“戰死十三人,重傷十七人,其餘人都有輕傷。”

似知曉樊長玉剛來軍中不久,可能還不清楚每次征戰軍隊裡的傷亡情況,他補充了句:“前鋒軍全軍覆沒都是常事,傷亡過半已是幸事,隊正無需太過自責。”

話雖如此,樊長玉心口卻還是重了重,道:“等軍中的撫恤金下來,連著我的那份賞金一起寄給他們家中人吧。”

謝五看了樊長玉一眼道:“隊正殺了長信王,此戰立下首功,賞金至少也有千兩。”

樊長玉怔住:“我殺的?”

謝五頷首。

樊長玉仔細回憶昏迷前的事,她記得長信王被她捅了一刀後,是被謝征再補了一箭才徹底斷氣的。

她眉頭皺起,問謝五:“他……沒來軍中嗎?我記得我在戰場上看到他了,還是他射了長信王一箭救的我。”

謝五眸色出乎意料地沉寂,幽沉似千萬年不曾照射到日光的深海,道:“太傅上京遇到刺殺沒了蹤跡,侯爺擔心太傅安危,追查劫走太傅的人去了,並未在崇州。”

樊長玉聞言,臉色當即也是一變:“義父!”

她激動之下就想起身,卻又因渾身肌肉酸痛而跌坐了回去,謝五眼疾手快扶住了她,注意到自己食指上那一圈齒痕時,又在瞬間收回了手。

樊長玉被太多事占據了心神,沒發現謝五這一刻的異常,隻喃喃自語道:“義父好好的,突然去京城作甚?”

想到長信王的死,她又篤定道:“我隻捅了長信王腋下一刀,他身上那一箭,不是我射的,是有人幫了我,一個獨眼的疤臉男人……”

她其實想說那人應該就是謝征的。

謝五卻打斷她的話道:“我和唐將軍追上來時,隊正摔在馬下,手上還握著一截斷箭,是隊正殺的長信王無疑,隊正莫不是從戰場上下來,魘著了?”

樊長玉聽到他這麼說,麵上有刹那的迷茫。

難不成真是她當時意識不清,記錯了?她自己用箭捅了長信王,潛意識裡卻以為是被人救了?

她尚在失神中,帳外便有人尋了過來,粗聲詢問:“樊隊正可住這裡?”

謝五便掀開帳簾回道:“是,不知這位兄弟找我家隊正何事?”

對方道:“賀將軍傳樊隊正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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