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第 164 章(2 / 2)

他早早地寫好了站在一旁等樊長玉。

樊長玉則捏著毛筆冥思苦想了半天,用儘自己畢生所學,終於想出十一個字。

怕謝征偷看,寫的時候還一直用手擋著。

許願的木牌不大,她的字又粗獷,擠了又擠,雖說寫得歪歪扭扭,但總算是擠下了。

等她輕舒一口氣提起筆,謝征失笑:“寫了什麼,寫這般久?”

樊長玉把許願牌背朝著他,護得緊緊的,耳朵尖有點紅,偏還一本正經道:“既是許願的,說出來就不靈了,直接掛上去吧。”

說完她便捧著許願牌,雙手合十閉眼默念了什麼,然後猛地一掄手臂……把許願牌拋到了幾丈高的菩提樹頂。

旁人沒這般大手勁兒,拋上去的許願牌大多是在菩提樹中下段。

對於這個高度,樊長玉卻是極為滿意,拍拍手看向謝征:“你的呢?”

謝征看了一眼樊長玉拋的那塊許願牌,神色如常地揚臂一扔,他那塊許願牌也落到了樊長玉那塊附近。

樊長玉笑道:“你也是怕扔太低被人瞧見?”

謝征微偏過頭看她,麵若冷玉,漆黑的眸子幽沉深邃:“你的許願牌掛在最上邊孤零零了些,我把我的扔上去陪你。”

樊長玉愣了一下,望著他鍍著一層月輝的清雋眉眼,明明和他在一起這麼久了,這一刻心口卻還是像揣進了一隻小鹿,“撲通撲通”直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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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長玉雖被封了大將軍,但她的將軍府還在建造中,如今仍暫住進奏院。

這一夜,謝征把她送回去後,卻又快馬折回了金寺,再次翻牆進寺,直接攀上菩提樹頂,將樊長玉扔上去的那塊許願牌摘了下來。

嶄新的許願牌上,歪歪扭扭寫著的墨跡,赫然是“朝朝暮暮,歲歲年年,願與君度”。

謝十一守在牆根處替自家主子放哨,他也不知自家主子是怎麼了,突然就在樹上放聲笑了起來,那笑聲極其愉悅,至少謝十一跟在謝征身邊這麼多年了,還從沒聽見他這般開懷地笑過。

就是那笑聲不僅驚起了一片雅雀,還把寺裡的武僧也驚動了……

寺內的武僧如臨大敵,一番搜尋又不見人影,進殿後,發現了謝征先前留在殿內的元寶,以為是有人深夜潛入佛寺隻為添個香火錢祭拜,這才鬆了口氣。

同被驚擾起來的住持望著動過的墨筆和少了的許願牌,撚著佛珠,以單掌作佛禮,布著深深皺紋的臉上笑容是一種沉澱了歲月的和藹:“我佛慈悲,世間有情人,終成眷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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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有足夠的時間走完六禮流程,樊長玉和謝征的婚期定在了次年月。

在此之前,她想將當初草草葬在薊州野坡上的父母墳塋遷回了孟氏陵園。經欽天監的官員幫忙相看黃道吉日後,將遷墳日期定在了今年九月。

回薊州時,她還向幼帝替當初為了保護清平縣百姓死在匪寇刀下的王捕頭夫婦請了一塊“忠義”匾額,交給了王捕頭夫婦嫁去了鄰縣的女兒,歸鄉後又替王捕頭夫婦修繕了墳塋。

趙大娘知道後,想起正直忠厚的王捕頭夫婦,還哭了一場,拉著樊長玉的手一直同她說,有那塊禦賜的匾額在,縱然王捕頭夫婦的女兒沒了娘家人,婆家也萬不敢欺她的。

同月裡,殘存的李黨和魏黨,行刑的將被行刑,流放的被流放。

行刑那天,謝征獨自去看了魏嚴最後一次,沒人知道甥舅一人都說了些什麼。

魏嚴的屍首,被嶺南節度使——戚老將軍的義子戚行舟帶走,謝征至始至終都沒露麵,隻在戚行舟回程途中,於京郊十裡坡上遠遠看著他帶著魏嚴的棺木遠走。

樊長玉得到了消息趕去十裡坡找謝征時,官道儘頭幾乎已看不見戚行舟的馬車了。

謝征臉上看不出表情,隻說:“他在十八年前就把自己的屍首托付給了戚行舟。”

“淑妃葬在嶺南,他終也要去的。”

……

……

永興一年月。

攝政王娶親,懷化大將軍下嫁,早春的桃花開了十裡,卻仍不及懷化大將軍的紅妝隊伍長。

百姓們知道懷化大將軍已沒了娘家人,自發地前去送親,連京城周邊州府的百姓也趕來觀禮,隊伍龐大得一直排到了京城城外。

紅豔豔的爆竹碎紙和灼灼桃花瓣鋪滿了迎接送親的那條長街,熙熙攘攘擠在街頭的人們,個個笑容滿麵,一如當初迎大軍凱旋時那般,高呼著“懷化大將軍”、“攝政王”,也有還是習慣叫謝征“武安侯”的,目之所及,耳之所聞,全是再懇切不過的祝福。

在皇商趙詢的操持下,城內酒樓茶肆也大擺流水席,免費宴請賓客,慶祝大將軍和攝政王的大婚。

毫不誇張的說,這日就連城內的乞丐都把自己收拾乾淨了,擠在人堆裡去祝賀。

樊長玉沒有兄長,賀修筠為她送親,騎在馬背上看到這等盛況,心中隻覺震撼,與同行的鄭文常感慨:“我敢保證,便是將來陛下娶妻的陣仗,也大不過今日了。”

整個大胤百姓的誠摯的歡欣與祝福,已不是權勢所能營造出來的。

鄭文常道:“這天底下,又能出得了幾個樊大將軍這樣的蓋世英豪?”

賀修筠便笑了聲:“也是,我這世妹,可不是尋常姑娘,攝政王這是娶了個大將軍回去。”

他說著看向駕馬走在最前方的新郎官。

謝征一身緋紅喜袍,墨發用金冠束起,愈顯豐神如玉,不見了常年積攢在眉眼間的那份冰寒,哪怕依舊不苟言笑,也壓不住眼底溢出的淡淡歡欣。

馬蹄聲混著鑼鼓聲、鞭炮聲和百姓的歡呼祝福聲一並遠去,十六人抬的花轎在謝府門前落轎。

樊長玉手握紅綢一端,由媒人攙著下了轎,蓋頭遮住了視線,瞧不清周遭是個什麼樣的場景,隻聽得眾賓客的歡呼聲。

雖然視線受阻,但她腳下的步子仍走得極穩。

知道紅綢令一端的人是他,樊長玉心中便沒有絲毫害怕的情緒,從那一年在盧城醉酒醒來,他紅著眼跟他說後悔了,她許諾往後的路會一直陪他走下去,她就再也沒想過任他一人禹禹獨行。

此後不管刀山、火海、還是泥潭,她都會和他並肩共赴。

喜堂之內,陶太傅作為樊長玉義父,坐在高位上,笑容和藹地看著一對新人,其後供著一人爹娘的牌位。

趙大娘夫婦帶著長寧,俞淺淺帶著已更名為齊煜稱帝的俞寶兒和其餘賓客一起在邊上含笑觀禮。

司儀高唱:“一拜天地——”

跟從前謝征假入贅那次稀裡糊塗地拜天地不同,眾賓客清楚地瞧見,平日裡冷沉肅殺的攝政王,嘴角竟帶了一抹淺淺的笑意,眼底在看向新娘子時也藏著幾分柔軟,仿佛對這場大婚已期許了很久很久……

“一拜高堂——”

陶太傅笑得眼角的褶子都全出來了,捋須點頭,受了一人這一拜,一把年紀什麼大風大浪都見過了的糟老頭子,這一刻眼眶竟也有些發紅。

趙大娘和趙木匠站在邊上,一手牽著長寧,一手不住地揩眼角,早哭成了個淚人,不過都是高興的淚。

而在一對新人心中,這次也是誠心實意地想泉下父母有知:他們成親了。

“夫妻對拜——”

一如當年那般,樊長玉低頭拜下去時,一縷不知從何處吹來的風掀起了她頭上的喜帕一角,由宮裡的嬤嬤專程點了盛裝妝麵的新娘子,紅唇翹起,一雙盈盈杏眸隻需含笑這麼看上一眼,便能醉了這山河。

眾賓客都在歡呼,在那喜帕險些被風徹底吹開時,一隻修長的大手幫她按了回去。帕角垂落下來前,樊長玉看到了身前人深邃噙著情意的眉眼。

她紅唇又往上翹了翹。

這輩子,就是這個人了。

司儀亦是滿臉笑容。

“禮成!送入洞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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