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隻要你敢驗,本宮就答應你,若你證實了清白,誰再傳播流言,用公主的身世做文章,就是和本宮過不去!本宮第一個不饒他!”
話已至此,太醫院的人很快端了碗清水來。
“等等!”
憐貴妃走到端碗之人麵前,眯眼打量碗中清水片刻,又叫自己的太監德榮手指沾了嘗味,確實是清水無誤。
“……去吧。”
端水之人恭敬地行禮:“喏。”
周院使走進殿中,從地上撿起一片碎瓷片,顫顫巍巍回來。
“這是少年打破瓷碗所流的血,老臣親眼所見,可直接用於驗親。”
天壽帝點頭後,周院使提起瓷片,兩滴血珠落進水裡。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秦穠華身上,周嬪屏息凝神,以繡帕掩嘴,淚珠在眼中搖搖欲墜。
秦穠華神色平靜,取銀針刺破手指,擠出一滴鮮血滴入碗中。
兩股鮮血接觸,迅速融為一體。
秦穠華和端碗的上官景福目光相交,轉瞬錯開。
天壽帝麵上一鬆,接著怒起:“憐貴妃,如今真相大白,朕看你現在還有什麼話說?”
“陛下!臣妾也是為了陛下好啊!”
“夠了!朕乏了,今日不想見你。回你的妧憐宮去!”
“陛下——”
“還不快走?!”
憐貴妃麵色鐵青,憤憤恨了一眼眾人,被迫離去。
天壽帝將目光落在秦穠華身上:“……委屈你了。”
秦穠華低頭行禮:“兒臣不委屈,一切皆是為了大朔的安定。”
“朕知你心善……他,就交給你安排了。今日發生太多意外,朕現在乏得很。高大全——”
“奴婢在。”
“起駕回瑞曦宮。”天壽帝頓了頓,說:“周嬪,你隨我一道走走。”
周嬪規規矩矩地行禮:“臣妾遵旨。”
高大全朝秦穠華行了個禮,匆匆隨二人離去。
早已如站針氈的太醫院諸人,由周院使帶了個頭,紛紛朝秦穠華行禮告退。
“周院使,可否留下一人為皇子看診?”秦穠華道。
“這……”
周院使一愣,身後的禦醫和吏目皆回避秦穠華的視線。
為了一個流有異族血脈的皇子得罪憐貴妃,實在不是明智之舉。
周院使看了眼身後,說:“一事不煩二主,上官吏目……你留下吧。”
上官景福後退一步,不卑不亢道:“卑職領命。”
天壽帝走了,太醫院的人也走了,梧桐宮整個都空了下來。
“公主,您等等,奴婢這就去把皇子找出來……”
烏寶話沒說完,秦穠華已經目不斜視邁進側殿門檻。
“公主!”結綠立即追上。
上官景福猶豫片刻,才隨梧桐宮的宮人一起步入宮殿。
殿內落針可聞,秦穠華鎮定自若,身後的烏寶和結綠卻如臨大敵。
她沿著地上的血跡,一路走向角落,最後停在描花點蝶的紫檀邊座嵌玉石寶座屏風前。
結綠看見屏風後麵的人,急忙上前:“公主小心!”
秦穠華抬起手:“彆過來。”
“可是……”
“沒有我的命令,誰都不許過來。”
她對宮人發號施令,目光卻始終和屏風後的少年相接。
少年側靠在牆上,勉強保持著站立。身上的紗布拆了大半,玄色衣襟大敞,觸目驚心的傷痕布滿蒼白胸口。被匕首貫穿的那隻手用乾淨紗布纏了幾圈,如今鮮血已經將其完全浸紅,刺目的鮮血順著指尖不斷滴落。
少年渾身是傷,就連臉上也儘是細碎的傷口。
她和憐貴妃斡旋兩炷香的時間,他始終一言不發,一動不動,直到她走到屏風前,他才朝她露出牙齒,喉嚨裡發出野獸的聲音。
他讓她想起穿越前養的一隻狗。
一隻撿回來的狗,沒什麼高貴血統,卻凶狠強悍,高傲自持。
“你懂朔語嗎?”秦穠華對他微笑。
他像一隻走投無路的幼獸,用凶狠的目光和緊繃的肌肉線條來警告她不要靠近。那些黑的紅的痂,不經意觸動了她的回憶,讓她心中一軟。
牆上血跡斑斑,他靠的地方已完全變了顏色。
秦穠華笑著朝他伸出手:“你已經安全了,這裡沒有人會傷害你。”
少年動也不動。
她伸出的手,到了他的臉邊。
“公主!”結綠發出一聲驚叫。
少年狠狠一口咬在秦穠華的虎口處,側殿裡的宮人都變了臉色,唯有當事人麵不改色。
“你看,我很弱。”她的微笑紋絲不動:“……根本傷不了你。”
少年目不轉睛地盯著她,每當燭光閃爍,那雙烏黑眼眸就會透出晶石般的暗紫。
她凝視它,如同凝視權利的旋渦。
因為危險,所以迷人。
若眼前所有路都是絕路,她就自己開鑿一條通天路。
隻要她願意,便是販夫走卒,也能成為天潢貴胄。
不論他身體裡流的是誰的血,隻要他一日有用,她就能讓他做一日龍子。
她從少年鬆懈的牙關中退出,輕輕撫上少年眼瞼下的細小傷痕。
秦穠華迎著少年視線,莞爾一笑,華光瀲灩。
“莫怕。”
“今後阿姊與你同甘共苦,便是豁出性命,也不讓你受一點傷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