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倒完了茶,這還沒完,纖纖素手打開炕幾上的小玉瓶,從中拈出幾顆紅彤彤的枸杞放入茶杯。
仇遠不敢出聲催促,但她越是平靜,他就越是急躁不安。
短短片刻,他的神色已不如先前剛被發現時沉穩。
“本宮就是看在九皇子的麵上……你的腦袋現在才能好好掛在脖子上。”秦穠華輕聲道。
仇遠強笑道:“長公主誤會小人了,小人當真是來探病的……不信您叫人搜,小人身上能做凶器的,那是一件都沒有!小人感恩長公主提攜,若非長公主和九皇子出麵,小人何德何能,能夠出現在這次秋獮大典中?小人真的是感念長公主恩情,放心不下前來看望,小人此言若有一分假話,便叫小人父母天打雷劈,永世不得超生——”
秦穠華似笑非笑朝他看來:“……故人重逢,你還真是沒有叫我失望。”
仇遠一愣,沒明白她在說什麼。
“你且過來。”秦穠華微笑道。
仇遠目光望著直指自己的脖子的大刀:“小人是很想過來,但是……”
“來者是客,把刀收一收。”秦穠華道。
拿刀的幾人這才緩緩收回了刀,但虎視眈眈的目光卻沒有收,仿佛他隻要一個動作不對,人頭立馬就要落地。
仇遠心中唾棄,麵上恭恭敬敬地起身,走到羅漢床前。
在眾目睽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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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穠華牽起他的左手。
“長公主……”
仇遠臉上笑容和身體一齊僵硬。
“……你不喜歡我麼?”秦穠華抬眼望著他,手裡依然握著那隻骨節布滿刀疤的手。
烏寶瞪大眼,假扮公主的結綠瞪大眼,帳內眾人皆瞪大眼。
仇遠神色幾變,緩緩道:“自然……不是。”
驟然間,他的手上少了什麼,仇遠臉色大變,看著把玩手中扳指的秦穠華。
“既然不是……”
她微笑著,抬眸朝他看來。眸光冷酷,冰凍三尺。
“不可!”
仇遠大叫,然而來不及了,秦穠華已在他麵前轉動扳指。
一根細若牛毛的銀針飛出。
仇遠渾身汗毛倒豎,一個飛撲倒向一旁。
銀針插入地麵,仇遠倒在地上,麵無人色:隻差一點,他就要七竅流血死在這裡了。
“……你為何想殺了我?”秦穠華微笑問道。
她動人的微笑,在仇遠看來如同索命惡鬼,毫無美麗可言。
人證物證俱在,仇遠狡辯不出了,他盯著秦穠華的臉,怎麼也想不通她是如何知道扳指機關的。
“雲南鶴慶府土司仇倫末子,你母親本是一名采藥女,被仇倫看上後強占,因此有了你。仇倫喜新厭舊,你母親被他府中妻妾蹉跎折磨,二十一便鬱逝府中。你是漢女所生,同樣受兄妹排擠,但你卻不願和母親一樣逆來順受。你殺了府中所有異母兄妹,喬裝打扮逃出雲南,以‘王鬥星’的身份入京讀書。認識九皇子後,你起了渾水摸魚的心思,想要趁機撈個從龍之功。”
秦穠華一言一語都輕輕柔柔,然而仇遠卻冷汗直冒。
九皇子是何時把他是仇遠的事情告訴長公主的?
殘殺手足一事連九皇子也不知道,她又是如何知道的?!
“龍……是這麼好從的麼?”她輕聲道。
哢嗒一聲,扳指落到地上,打著旋兒。仇遠瞪著眼看,卻不敢輕舉妄動。
脖子上已經沒了大刀,但秦穠華靜悄悄散發出的威懾力,絲毫不比緊貼大動脈的刀刃差。
“那日魏弼欽私下麵見九皇子時,你在場。”她道。
仇遠猜到她想問什麼,身體越發僵硬。
然而,她沒有問。
“在和魏弼欽私下會麵後,淵兒對我默而不發,你則趁著守衛換班,淵兒不在的空當,摸入營內想要刺殺於我。”她神色平穩,直接說出了答案:“是魏弼欽說,本宮會對淵兒不利麼?”
仇遠震驚地看著她,徹底失了言語。
從他表情,她已知曉結果,不必再等一個回答。
“你可想過,今日你若殺了我,九皇子會有什麼後果?”她道:“淵兒母家在千裡之外,烏孫王便是有心相幫,也鞭長莫及。他年僅十五,還未封王開府,既無妻族可用,也無外家依靠,本宮一死,這宮裡宮外,多的是人想要他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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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能保住他的性命,擁他潛龍出淵嗎?”
短短片刻,仇遠心中閃過數個念頭。
他來刺殺秦穠華,當然不是頭腦發熱,什麼都沒想過就來了。
秦穠華所說這些,他也想過,但他不覺得她有這麼大的能量。就在先前,他還在心裡懷疑,為何一個病怏怏的女子,也會威脅到力能扛鼎的九皇子。
現在他明白了。
若不能成為最可靠的戰友,她就會成為最為可怕的敵人。
“你選擇了九皇子,我也選擇了他。”她輕聲道:“看在你是為他賣力的份上,這一次,我饒過你。若有下次……”
她帶笑的眸光劃過他的脖頸,寒意驟然入侵。
“我就把你掛在雲南城門上。”她笑道:“你明白了麼?”
帳內一乾視線都落在他身上,然而最叫仇遠如臨大敵,壓力萬分的,還是眼前微笑的女子。
他艱難開口,沙啞道:
“……明……白。”
秦穠華看著他,溫柔道:
“滾。”
手持武器的宮人紛紛讓開道路,仇遠挪動僵硬的右腳,往帳門一步一步走去。
仇遠的身影消失在門簾後,秦穠華收回視線,臉上笑意不知何時消失無蹤。
她伸出剛剛碰過仇遠的右手,結綠立即拿著乾淨帕子走了上來,給她來回擦拭。
“……行圍結束了麼?”
她以手撐腮,淡淡道。
烏寶立即走到門前,撩開門簾,同門外侍衛耳語幾句後,一跛一跛趨步走回。
“回公主,行圍已經結束,看城下正在陳牲數獲。”
“為了釣出這隻狡詐的食人魚,我連淵兒第一次行圍都沒瞧見。我真是個不稱職的阿姊。”
秦穠華收回重新乾爽的右手,從坐榻上站了起來,道:
“走罷。現在去,應該還趕得上為今日冠軍敬第一杯酒。”
……
“喝!”
岱欽大吼一聲,想要將對麵的少年掀翻在地,然而對方紋絲不動,反倒是圍觀群眾發出陣陣驚呼聲。
“再來。”少年和他平視,冷冷道。
興味和冷酷交雜的眸光在那雙烏黑透紫的眼睛裡隨光影變化,神出鬼沒。
岱欽仿佛被一頭嗜獵的猛獸盯上,而自己成了被挑撥玩弄的甕中之鱉。他感覺受了戲弄,越發強烈的憤怒往頭頂衝去。
他要殺了這個膽敢羞辱他的毛孩,就算他是大朔九皇子,他也一定要殺了他!
“啊啊啊啊啊啊——”
岱欽大吼起來,蟠結的青筋爬滿頭頸兩處。
他死死按著少年雙臂,鼓鼓囊囊的肩頭處像是藏了硬石,在火光照耀下閃動著汗津津的水光。
在他的努力下,刺啦一聲,秦曜淵的右腳終於在地上擦出了一道後退的痕跡。
天壽帝在看台上坐立不安,幾次想要打斷比賽都被下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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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氏父子找話打斷。
他不敢想象,要是秦曜淵在台上斷胳膊斷腿了,該如何向秦穠華交代。
“後繼無力……九皇子怕是不行了……”
圍觀的看客中發出陣陣噓聲,草原四部的壯漢們則激動地喊起了家鄉話。
岱欽聽到同伴在用巨狼神為他加油鼓氣,更是氣力頓生,用家鄉話大喊道:
“巨狼神保佑我旗開得勝!殺儘邪祟啊啊啊啊——”
這一次,秦曜淵的左腳也跟著退了半步。
岱欽豪氣萬丈,越鬥越勇,與此相比,一直防守的秦曜淵就顯得有些過於被動了。
如今他受到岱欽蠻力壓製,一退再退,神情卻好似越來越高興了。
秦曜淵挑起唇角,眼中如盛漫天寒星。
“你就隻有這點力氣?再來。”
岱欽大怒,一聲地動山搖般的怒吼,捏住秦曜淵雙臂,猛地將人高高舉起!
全場嘩然!
“長公主駕到——”
小侍拉長的聲音還未來得及落下,場內形勢陡然逆轉。
秦曜淵在空中翻身,一個眨眼便掙脫了岱欽雙手。
他朝著岱欽後背使勁一蹬,鯉魚打挺般重新穩穩站上地麵,而小山般又高又壯的草原勇士猛地朝前撲去,臉在地上砸出驚天動地一聲巨響不說,還在粗粒的砂石地麵一路滑了數丈才堪堪停下。
岱欽正麵撞上地麵,天旋地轉頭暈腦花不說,還未回過神來,腦後的一束小辮子已經被提了起來。
迎麵而來的,是一記堅硬如鐵的拳頭。
燕王不由自主後退一步,雞皮疙瘩爬滿後背。
這個畫麵……他怎麼覺得有點熟悉?
<hrsize=1/>作者有話要說:【一個隻有一根鵝毛的漂流瓶】
瓶子裡除了一根雪白的鵝毛外,什麼也沒有。
貼近瓶口,似乎聽到了鵝叫。
“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求作收,求作收,求求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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